童增于1990年撰写的“民间对日索赔刻不容缓”的万言书，曾引发了中国民间对日索赔运动；近日童增又提出“日本政府对华贷款作为中国战争受害者赔偿金符合国际法”的观点，再次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

　　记者：你能介绍一下日本政府对华贷款的基本情况吗？

　　童增：首先要了解日本政府对华贷款的历史背景，日本战后为了争夺国际市场，以政府的名义给很多国家提供了政府贷款。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时，中国政府宣布，为了中日两国人民友好，放弃对日本的战争赔偿要求。1978年中国确立改革开放的方针，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目标，急需外汇资金和先进技术。而日本也刚刚经历石油危机的打击，对中国的石油和煤炭等能源垂涎，在1978年8月签订和平友好条约后的1979年12月，大平正芳首相访华，宣布向中国提供日元贷款和技术合作。1980年双方签署第一批日元贷款协议，为日本企业向中国出口大型成套设备和进口能源创造了条件。到目前为止，日本向中国提供日元贷款总额已达3．3万亿日元，按不同时期的汇率折算，约合1726亿元人民币。从2002年起，中国进入了向日本还贷的高峰期。当年，日本贷给中国1212亿日元，中国偿还日本962亿日元；2003年，日本贷给中国967亿日元，中国偿还日本1054亿日元。也就是说，从2003年起，中国偿还日本的贷款要远远大于日本贷给中国的数量。现在每一年中国向日本政府偿还平均本金和利息是70亿元人民币左右，一共还要偿还40年。

　　记者：按照你的观点，“日本政府对华贷款作为战争受害者赔偿金”有哪些国际法依据和国际惯例？

　　童增：首先，根据《雅尔塔协议》、《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等一系列国际法律文件，当年发动侵略战争的战败国应对战胜国实施赔偿，而战胜国方面包括政府和民间两个部分。另外，根据《海牙公约》、《海牙陆战规则》、《日内瓦公约》、《国际人道主义法》等一系列国际法规，日本政府有义务赔偿中国战争受害者。还有，根据中日双边条约，虽然1972年中国政府放弃了战争赔偿，但中国民间受害赔偿没有放弃。

　　战后也有国际惯例可循，比如德国除了负侵略战争责任外，还对纳粹罪行承担责任。1954年以来，联邦德国政府主动履行赔偿义务，给16个欧洲国家政府付了10亿马克，并且特别声明，这些并非战争赔偿，而是给这些国家在纳粹统治下受过迫害而没有提出个人赔偿要求的人。这部分现金，给了法国4亿马克，荷兰1．25亿马克，希腊1．15亿马克，波兰和奥地利各1亿马克，比利时8000万马克。上个世纪90年代，德国向前苏联提供了180亿马克的赔偿；1998年，德国与捷克建立了类似赔偿的“未来基金会”。

　　美国政府战后曾没收了日本在美国的9000万美元资产，并使用约2000万美元解决美国战俘受到的伤害赔偿。

　　希腊也出现过拟扣德国政府财产作为受害者赔偿金的案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军队为了报复游击队，曾对希腊一个村的村民展开了大屠杀和毁灭村庄行为，该村村民和被害者的后代以德国政府为被告，向希腊的国内法院提起了请求赔偿的诉讼。地方法院认为对全村村民实施的斩尽杀绝行为，不能赋予国家主权豁免的权利，从而作出了因触犯《海牙陆战规则》、联邦德国政府应向每位被害者支付赔偿金的判决。并且，在此后的2000年5月4日，希腊最高法院维持了地方法院的判决。判决生效后的2000年8月，雅典地方法院扣押了被要求执行的联邦德国在雅典市内的资产（歌德会馆）。这个案子后来因外交原因而被希腊最高法院推翻了，但给我们留下了战争受害者可以进行起诉并扣押他国财产可行的案例。

　　另一个案例是，被纳粹奴役的劳工幸存者代表，于上个世纪末向美国法院提出集体指控，受到指控的德国企业包括奔驰公司、宝马公司、西门子公司、大众汽车公司等等。德国政府意识到，将来自己作为被告败诉之后，德国在世界各地的财产被扣作赔偿金是有可能的，因此德国政府请求美国政府出面调解。经过几轮艰苦谈判，劳工幸存者代表与德国政府原则达成100亿马克的赔偿协议。170万左右当年被纳粹奴役劳工的幸存者，每人得到5000马克至1．5万马克的一次性赔偿。

　　记者：日本政府贷款在其他国家有没有被扣留或者进行过减免？

　　童增：日本政府贷款不止面向中国，在许多发展中国家都在进行，接受日本政府贷款的国家现有100多个。

　　日本政府对他国的贷款目前还没有被扣留的情况，但绝大多数国家都在要求日本政府全部或者部分免除债务，日本近年来被迫出现了减免债务的浪潮。自1976年以来，日本给尼日尔的无偿援助累计金额为3．96亿欧元，日本政府决定免除尼日尔1900万欧元的债务；日本驻乌干达大使馆宣布，日本政府决定从4月1日起免除负债国所欠的官方发展援助债务，乌干达因此将享受4000万美元的债务减免；几内亚政府和日本政府日前在科纳克里签署了一项免除几内亚到期债务的协议；日本政府近期明确表示放弃伊拉克相当于600亿元人民币左右的债务。日本也曾同意将减免100多个国家的债务。

　　记者：中国有哪些战争受害者能获得日本政府对华贷款转为的赔偿金？

　　童增：我认为，有这样一些受害者可以获得赔偿金。一、按照国际法，日本应将遗留在中国各地的化学武器运回日本国内销毁，但日本却在中国建销毁点进行销毁，这对中国造成的损失非常巨大。对仍在遭受化学武器伤害的中国人应进行赔偿，还有销毁化学武器的庞大费用。二、民间的战争幸存者和遗属，比如劳工、慰安妇、南京大屠杀受害者、日军细菌战受害者、日军大轰炸受害者，以及中国广大的战争受害者等等。三、民间受损害财产的所有人或继承人。

　　时间步骤应该是，日本政府停止对华贷款的那一天，就是中国中止偿还日本贷款的时间。

　　记者：把日本政府贷款转为战争受害者赔偿金，你觉得应该具体怎么做？

　　童增：第一步，由30名全国人大代表将有关“把日本政府对华贷款转为中国战争受害者赔偿金”问题作为议案提出来，通过立法程序，用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第二步，由中国政府即刻冻结日政府贷款，停止偿还贷款本金和利息。并通过外交渠道向日本政府通报。第三步，中国战争受害者在国内法院起诉日本政府，经过中国法院的审理胜诉之后由法院执行。在这个时候，日本可能会不服，将此问题提交国际法庭，这也正好是我们所希望的，让全世界来关注。

　　记者：如果将日本政府贷款转为受害者赔偿金，会不会影响到中国的招商引资政策？国际社会是否会质疑中国的投资环境？

　　童增：从世界范围看，中国目前从美国和欧洲引资较多，在亚洲地区，不仅是日本，中国与韩国、新加坡的招商引资活动也很活跃，中国与日本仅仅是一个双边问题，国际统计上又称双边贷款，其资金来源多为政府财政预算内资金，不会影响到现在到中国投资的日本企业，也不涉及到其他国家的问题。我们的做法是对维护世界和平、预防战争犯罪应尽的国际义务，会得到全世界人民的理解和支持。本报记者 石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