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东

　　又有地方领导站出来道歉了。这次道歉的是河南省焦作市市长毛超峰。

　　最近，国家环保总局公布了对全国113个环境保护重点城市的监测结果，焦作市首次进入“十大污染城市”名单，在全国大气污染最重的10个城市中名列第八。“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全市人民道歉，并向全市人民郑重承诺，本年度内一定摘掉‘十大污染城市’的黑帽子。”在焦作市大气污染整治攻坚会议上，毛超峰痛下决心。

　　市长道歉，不是一条特别的新闻，因为在他之前，道歉的市长、省长们已有若干，但是，人们还是对此投以赞许的目光。一个城市被冠以“十大污染城市”，作为政府的主要领导，感到极大不安，自在情理之中。但是，一座城市污染严重到如此地步，其责任恐怕也不能让市长一人担着，其中肯定有很多原因，如环境基础设施落后、不法企业肆意排放污染物、环保部门监管不力等等，更何况，焦作又是一个以煤炭产业为主导的工业城市。

　　强调这么多客观理由，是否刻意为毛市长开脱呢？非也，倒是想起另一条与此相关的新闻。世界环境日前夕，国家环保总局一位负责人答记者问时说了一段话：“有些基层环保局长在上级督办、政府干预、群众上访三层压力中工作，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甚至自己充当举报人写匿名信，向上级反映应该由他来管的事。”

　　与毛市长的道歉相比，这条新闻有点特别：治理污染是环保部门分内之事，环保局长自己不动手抓，却要借上级主管部门之力，岂不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仔细想想，也就见怪不怪了：基层环保局是地方政府的一个部门，其局长由本级政府任命并对本级政府负责，经费开支列入本级政府财政预算。假设某市要上马一个重大项目，地方领导也竭力推动，但项目却可能带来环境污染，这种情况下，环保部门如果扮演一个“铁面无私”的角色，其境遇会是什么呢？

　　这样推论下来，我们有理由相信，焦作的环境污染状况应当会有明显好转，因为市长已经痛下决心并“郑重承诺”了。毕竟，立誓者是一市之长。

　　但是，像环境污染或者安全事故这样的事情，是否一定要市长、省长们痛下决心之后，情况才会有所好转呢？

　　社会需要的，不一定是市长的道歉，而是有关部门能够顺畅地、不受干扰地行使自己的职责，也惟有这样，市长的承诺才能得以兑现。反之，如果横亘在有关部门面前的障碍没有清除，他们履行职责的时候依然顾忌重重，那么，明年在市长监管下消失了的问题，后年如果市长甩手了，就可能重新冒将出来。

　　其实，这样的困惑，不惟环保部门独有。在加快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过程中，类似的矛盾大量涌现，如失地农民和城市拆迁户利益的保护、如文物的保护、如农民工的待遇，等等。作为一个地方的领导，加快当地经济社会发展，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当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等发生矛盾时，地方领导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显得十分重要。而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制度安排，保证有关部门在行使自己的职责时，不是缩手缩脚，而是理直气壮。

　　但愿别再出现环保局长写匿名信的怪事，那样，市长道歉的憾事可能也会少得多，也许问题远在被列入“十大污染城市”之前，就解决了。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23日 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