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帝对你关闭了所有的门时，它还为你留下一扇窗，这也许是真的。回首这十九年，虽然那扇门关着，却有着一扇扇为我而开的窗子，我真觉着自己不断地从一个个窗口看到了希望。

　　一

　　我叫叶晓红，于1987年正月元宵出生在安徽省黄山市的一个典型的农村家庭中，弟弟叶晓辉出生于1992年，现就读于小学五年级。父亲兄弟姐妹共六人，他排行第三，。母亲排行第四，兄弟姐妹共七人。

　　我家算得上是一个大户。小时候听祖父、祖母说，曾祖父是共产党在皖南地区的一位将领，这让我觉得自己是将门之后。祖父祖母经过商，不过也不算是“徽商”。父亲和他的兄妹们各自成家立业。

　　上学以前，我接受了不少学前教育。当同龄的孩子们还在到处玩耍时，我已然捧起了书。我会识字背诗，也会简单的算术。长辈们都夸我聪明。我家的家教很严，小时候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乖”、“听话”之类的。用我的话说，有点接近封建教育中的“绝对服从”。

　　1993年我开始上学了。村里没有幼儿园，我直接上了一年级。我很喜欢这个新环境，喜欢那朗朗书声，喜欢那书中的字句。第一次测验我得了96分，虽然不是满分，却是小伙伴中分数最高的。之后，我更加热爱学习。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我开始懂得了“学习”的含义。“六一”我入了少先队，还拿回了令人羡慕的奖状。这时的我更习惯放学回家后趴在桌上写作业，吃饭时大声背诵课文，睡觉前仍念念不忘所学的课文。

　　读书学习对我而言，无异于一种享受。

　　1998年我上五年级，开学时同村一很要好的小女孩没去上学。心里觉得感奇怪，跑到她家，才知道她已经辍学。由于经济困难，她已经没有钱继续上学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失学”。我忽然间觉得心里沉沉的，望着墙上那一张张奖状，我有点害怕。可是，我一定要坚持走好自己的路。

　　二

　　1999年，我上六年级，算是毕业班。虽然毕业班的课程很紧，这时的我仍身兼班长和校少先大队队长的职务。小学升初中，大家都希望我能考上县里的重点初中。由于成绩一直很稳定，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信心十足复习备考。正当毕业考试将要来临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天，母亲递给我一张纸。天啊！是离婚协议书。上面印着的，是父亲和母亲的名字。“但是，你还是得考上重点的。”母亲对我说。可是，这对我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呆了好一阵，没有像有些孩子那样大吵大闹，我很平静地将那张离婚协议书递还给了母亲，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才发现，母亲的两鬓竟有了岁月磋砣的痕迹。我知道母亲一向辛劳。父亲是个敢闯的年轻人，但是他不善于负责。经了几年商后，赔了本不算，还招了一身债。父亲的确很少回家，里外的担子全落在母亲的肩上，她要孝顺祖父祖母，又要照顾我们姐弟，甚至还要独自承担一些莫名的苦痛。她不像父亲那样不负责任，她也从不会向别人诉苦。

　　这就是我那刚强的母亲，我那勇于负责的母亲，我那深深爱着我也被我深深爱着的母亲。她说她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我和弟弟的身上，她说她有希望，有信念，所以她一定会是命运的胜者。

　　不知是不是从母亲那儿得来的坚忍，我后来终于考上了重点初中。望着昏黄的灯光下母亲那被拉长了的身影，单薄但坚定，没有什么风浪可以摧垮这位勇敢的母亲，真的，我感谢我那伟大的母亲！她教我必须面对现实，坚忍，敢于负责。

　　三

　　填报学校时，我填的是一所乡镇级普通初中，重点的费用太高了。

　　上初一时，我们学了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很喜欢这篇文章的几个片断，并作为座右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也许就是我当时心态的反映。我从不习惯和别人说心里话，更不习惯别人的怜悯。我开始记日记，倾吐自己的感受。我也便爱上了文学。也许有些东西我们不愿让它长存在记忆中却又无法让它消失，但我们至少可以从中获得一点什么的。列宁说，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我想我不会记忆这一切，也不会背叛这一切，包括苦痛、欢乐。它们教会了我成长。也许多少年之后，将它们翻晒出来，那将是一笔巨额财富。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初一那年，祖父被查出得了食道癌。从医院治疗后回家时，祖父已经瘦了很多。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些个事实。姑姑、伯父、叔父们都回来，商量祖父的治疗情况。大家一致决定，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尽最大努力挽留祖父的生命。

　　祖父的子女们轮流照顾他，在治疗的最痛苦的那几天，他们整日整夜地守着，没有人愿意离开病房。接过医生的化疗检查报告，大家都激动得哭了。在精心的照料下，祖父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肿瘤细胞暂时未进一步扩散。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根本不成立，不仅出了孝子，也许还能创造奇迹。

　　在这条船上，不论风多大，雨多急，我始终感受到的是那浓浓的亲情，这足以让我一生感动，人间――真情尚存。此后无论遇到什么，只要一想起这风雨同舟的感情，我便丝毫都不会畏惧。我想，我应该学会感恩。

　　然而，我们最终没能敌过死神，第二年草木翁郁的时候，祖父还是走了。哭丧的场面让我心痛。

　　祖父的治疗和治丧一共大概用去了两万多元。很不幸地，弟弟这时竟从教学楼二楼摔了下来，造成肾损伤，还大量出血，不得不进医院动手术。

　　这期间我仍然没有放松学习，期末考试都得了第一，我拿到了县里的“三好学生”。我就要上初三了，然而家中已负债累累。

　　忽然间，我的脑子里就闪过了“失学”这个概念，我想起了五年级就失学了的小伙伴。开学的前一天夜里，我失眠了。我开了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奖状，将它们一张张地翻开看 ，有学科竞赛获的奖，也有三好学生的奖状。我仿佛看到了从幼时一步步走过来的自己，自信、鲜花、荣誉，全都该是我的，没错儿。

　　我第一次为学习的事而忧虑不巳。上帝啊，你为我而开的窗子在哪儿？

　　我二天我还是去报名上学了。学校知道这件事后，曾组织过本校师生为我捐款，可是被我拒领。

　　毕业班的考试很多，各类学科竞赛也很多，我想，大显身手的机会应该到了。我报名参加了数理化和外语学科的竞赛。从那时开始，我每天都拼命地学习，延长做练习的时间，为竞赛作充分的准备。我必须珍惜所有的机会。

　　竞赛的日期一天一天迫近时，祖母对我说，你们学校的竞赛是去县城的学校进行的，来回几趟花费不少，干脆就别参加了。我很生气，觉得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个舞台尽情展示自己？――因为我没有钱，我告诉自己。我把参赛辅导用书送还给了自鸣得意老师。

　　“说说理由吧。”物理老师对我说。“没什么，就是不想参加了。”“要是你有什么困难，参赛的费用就由我来替你付吧？”那一刻，我怔住了：几十元钱也许对有些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位低薪的教师来说，也够多的了，况且老师的孩子正在上高中，花费也很多。我那刻跑开了，心里的那道防线也慢慢地开始动摇……

　　临近中考冲刺阶段，老师将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借给我们看书。门外有呼啸而过的寒风，有厚厚的积雪，门里边有的是聚精会神地学习着的我们。有几次，我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太累了，但我知道，我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而中考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中考终于开考，不负众望，我以区内第一的分数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大家都深感欣慰。而我的坚忍有了结果，我的对于自己负责的态度和努力也有了回报，我坚持了，做到了。但欣慰之余，我又开始为钱而担心了。暑假里我准备外出找份工作，可实在抽不出身来。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这样，我在家里过完了暑假。

　　四

　　好不容易挨到了开学，我终于再一次和三年前与我擦肩而过的重点高中相遇了。我希望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希望三年后我可以考上一个非常好的大学，改变目前的状况。在高中的三年中，同样发生了许多令人感动而难以忘怀的事。

　　高中的生活很紧张，全然不像初中和小学。毕竟是重点高中，竞争对手很多，稍不留神，成绩可能就会直往下掉。由于一时不能适应老师的教学方式，学起来很累。有段时间上课走神，以致于后来数学和物理成绩急剧下降。好不容易让自己下来，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要不那学费可就白交了，要不怎么对得起那些关心我的长辈们呢？

　　在高中剩下的日子里，同学们上课，我上课，同学们下课，我也上课。主要是整理老师的课堂笔记，把不懂的问题再弄清楚一点。说实话，那时候我可以算是个不修边幅的女生，我几乎从不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也很少有时间来关心自己的生活。因为对我来说，似乎只有学习，学习，学习。高一一年中，除了上体育课和做早操，我几乎没去过操场。我的生活中没有娱乐，我想我暂时还要不起。

　　印象比较深的是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刚进高中时，我的成绩大概排了年级第十左右，为了将自己的名次提前，期中考试前的那些日子我狠下功夫，晚自习下课后也非得再熬两个小时，强化复习效果。室友们都睡下了以后，只有我的那盏灯还亮着，像是黑夜中的孤灯。为了节省时间，我甚至有过一个礼拜的晚餐都吃方便面的记录，以地后来我一看见它就想吐。终于，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我位居第四。把成绩的有关情况向母亲汇报了之后，觉得出她们也非常高兴。然而后来，我却因过于辛苦而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才痊愈。我的心里忽然就有点空空的。我多么希望，母亲能出现在我眼前。因为，学校离家远，一学期也只能回家两三次，母亲来校一趟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而人一旦有了目标，生活的节奏也会越来越快。我想，我应该不断向自己挑战，敢于接受命运的挑战，不断提高对自己的要求。我把期末考试的目标定在了年级第一。接下来我又开始了我的计划，玩着命地追赶前面的同学。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才是正常的。也许是上天再也不忍看着我受这么炼狱般的折磨，我终于拿到了第一。拿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回家，母亲很高兴地告诉我，上四年级的小弟也拿到了第一。

　　后来我的成绩就一直比较稳定，高二、高三时都拿到了校一等奖学金。我知道这一次，我赢了。母亲和亲友们一直都很关心我的学习，亲友们相继送了我不少书，其中就有我一直都很想要而又没有买的各类学科参考书。我感谢他们，母亲一直叮嘱不能有半点松懈，要继续保持现在的成绩。

　　我从母亲的言语中又感受到了坚忍、恒心、毅力。

　　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的学习基础很好，而且又拿了第一，一定可以考上不错的大学。在这种想法的包围中，我突然觉得很压抑，很浮躁，就像背负着千斤重担一样。我觉得真是太累了，我快受不了了。我很清楚，这一次的挑战将会更艰难。要做，就应该做得最好。为什么不拿第一？怎样保持第一？但是永远都不会有人告诉我答案，我想即便是母亲也不行。而且我似乎就站在悬崖边上，四处都是空的，就算再累也不会有人来帮我。欲哭无泪，只有稍不留神，我就可能从颠峰上失足跌下而粉身碎骨。像那个古老的《渔夫和魔鬼》的故事中的魔鬼一样，我不再对外界的帮助报什么希望，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我不再等别人来指点迷津，而是一步步地小心探索着。也许有人也遇到像我这样的处境，他们能挺过来，我为什么就不能？

　　其间，我学会了自立。那年冬天我写了《生命》获得了省青少年文艺作品大赛的二等奖，生命，本身就应该自立自强，不是么？

　　五

　　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由于数学成绩不是太拔尖，我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高一上册的数学，我差不多已经学了三遍。老师上课教过一遍，后来又学了两遍。有些同学补习是会请老师的，但我不行。我只能自己在放假的时候慢慢地把它啃上一遍，可是效果还是不好。最后找到原班的数学课代表，让他帮我补习了一遍，当然，这也不绝对是无偿的。条件是我替他补。这样搅了一搅，书都快被我翻烂了，成绩自然也有所提高。

　　提到英语，我想就起了英语科老师李老师。我发誓那件事我终生难忘。李老师是高二时开始教我们英语的，已届不惑之年。2003年冬天的一个上午，英语课下课后，李老师按例走出了教室，后来忽然就又折了回来，问我能不能把饭卡借他用一用。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给他了。李老师究竟要干什么呢？又一节课下课后，李老师回来了，把饭卡还给了我。可是什么也没说，我觉得忒奇怪，正准备问李老师是怎么回事。可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走了。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发现饭卡上竟然多了50元钱。那一刻我真的惊呆了。难道说，李老师……？这种情节其实我只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面见过，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忽然就哭了，不是流泪，是真的，带声儿地哭出来了。我想，这辈子我都会铭刻在心的。

　　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告诉李老师，他的情我领了，钱我却不能收。正当我借了钱去还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肯要。还说等你工作之后有钱了再还我不就行了吗？我知道李老师坚决不会要我还的，只是用作一时的借口罢了。我也只好顺势作罢，差不多都感动得不能动了。

　　在李老师身上，我读到了父亲式的关怀。但我还要提一提我的班主任老师，他姓胡，高一至高三都任我的班主任。印象中，他对我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注意休息和营养”，“身体是自己的”，“最近有没有钱用”之类的。虽然我有时比较讨厌谈到钱，可我知道，老师的关心是一片好意。通常有什么助学金之类的，他都会替我申请。然后就是填表、领钱、领钱、填表。这些钱帮了我不少忙，有时候开学的学费就全指着它了。没有人告诉我老师们的关心值多少钱，而我，也不想用钱来玷污它。

　　当然，其他老师也很关心我。我真的很感谢老师们能将机会留给我，而我，也更应该珍惜这些机会，以取得更大的进步。

　　已然拿到了第一的我，要应付各种各样的问题。我要保持成绩，也要赚钱上学。但我从来都不羡慕那些家境富裕的同学。当他们无所顾忌地挥霍着父母得来的钱时，我却要为自己的生活和学习而四处奔波，养尊处优也许从来就不适合我，至少现在不符合。我一向认为自制力不错，我那时时刻刻都很理智清醒的性格决不允许自己的堕落。因为我是清醒的，所以我没法堕落。有几次考试考砸了，我很痛苦，但我不会流泪。我觉得应该找出原因，解决问题，而不是那样矫情地坐以待毙。每当这时，我便会像《复活》中的涅赫留朵夫一样，清洁自己的灵魂，决不让秘自己迷迷糊糊地过着。就算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吧。我读懂了忧患意识。

　　高三的生活的确是有些紧张的。

　　学校里规定必须午休，且午休时间教室里不准呆人，而这项规定对我来说就挺不近人情的。因为中午我一贯呆在教室里，或看书写作业，或休息。于是我们就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老师上楼检查我就下楼，老师下楼我就上楼，每次都能幸运地躲过老师的搜查。等老师一走就马上开工学习。不仅如此，有时晚上下自习之后我甚至都不回寝室睡觉。我在教室熬夜，累了就睡了一会儿，睡醒了就继续干。教室内除了我空无一人。有时看着窗外那幢幢黑影，听着若有若无的猫头鹰的叫声，心里就直发怵。真是吓死我了。我这是在干什么？不，我是在对自己负责呢！也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时间一长根本就吃不消，只得取消晚上的计划。不想第二天中午刚一上楼，就被年级组长老师抓个正着。被训了一顿之后，我进了教室。虽然这种行为违反学校的规定，是不对的。可是为了我的高考，我只能这样。

　　上高三后，突然觉得人竟然越活越脆弱了，很容易地，情绪就会很暴躁。考场上很难有常胜将军。成王败寇，这就是人生的规则，我们别无选择，或者说，我别无选择。因此，无论有没有漫天的卷子，我觉得，高考才是最公正的，被人们横竖批评了多年的高考制度才是最公正的。我曾经玩笑地在黑板上写下了“我们应该热爱高考，我们必须热爱高考。”某君看后大怒，批曰：“神经病！”我不觉莞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人说未曾经历高三的人生是不充实的，未曾经历高考的人生更是残缺不全的。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考场。

　　高考结束了，我考了581分，填报了上海的华东政法学院。

　　回家后无意间翻看了小弟的日记：“6月8日，我已经想好了，要是姐姐考上了大学，我就不读了。”天啊，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学业的开始，还是结束？

　　六

　　回想这一路走来，有过风雨，有过晴空。上帝真的关闭了那道门，可一扇扇载着希望的窗子却向我开了。我懂得了感恩，感激我坚忍的母亲和祖母，感谢学校的老师、同学们的关心；我懂得了亲情，那风雨同舟的特殊情感。我学会了面对，直面自己的人生；我学会了逆境中自立，做自己的救世主；我学会了自制，学会了理智，学会了感动，也学会了竞争和生存，懂得了忧患意识……

　　感谢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