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当“千手观音”感动全国观众的时候，另外一个现实却让人们感到痛心：一批批聋哑青少年没有带给社会任何感动，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黑色道路，成为游离在城市边缘的“职业扒手”。其幕后的一些黑手目前也已经形成“专业化”、“标准化”的作业模式，不停地补充“哑巴小偷”的“生力军”。

　　参与者：

　　白锋亮　深圳元平特殊教育学校老师　(下简称白)

　　曾坚朋　深圳市发展和改革局公务员　(下简称曾)

　　主持人：　梁永建　本报记者　(下简称梁)

　　张笑雪　本报实习生　(下简称张)

　　梁：两个父母前两天从枣阳千里迢迢来深圳，找他们丢失的聋哑孩子。他们担心孩子已经被人拐骗来深圳做了职业小偷。经过本报记者调查，在枣阳半年内丢了11个聋哑孩子，有迹象表明他们很多人都是被诱骗从事犯罪活动。他们为什么难以融入到主流社会中？

　　白：生理缺陷是最大的原因，他们的心理与正常人差异很大，使他们与常人交流存在一定的困难。至于在思想层次，则几乎没办法和正常人沟通。有时候，连父母都无法知道这些孩子在想什么。这使他们与正常人之间产生了很大的隔阂，甚至存在逆反心理。而聋哑人之间则容易互相理解，自发形成团体。在这个团体中，他们会存在一种认同感，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而将常人社会排斥在外。

　　梁：据了解，这些作案聋哑儿的背后是一些犯罪集团，这些集团现在甚至是“流水作业”“标准化作业”，有人负责“洗脑”“传授”作案方法，有人专门在内地物色聋哑儿。这样的“幕后黑手”能否通过相应手段斩断？

　　白：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不单单是警方、学校或家庭哪一方面能够解决的。如果不能健全社会保障体制，这个“黑手”将不能斩断。孩子在家难以与家人进行沟通，社会又缺乏对他们的关爱，他们几乎快被这个社会抛弃，处于社会边缘。此时，犯罪集团的成员很多也是毕业的聋哑儿，他们通过犯罪已经生活得很好。一点虚伪的“爱心”和花言巧语，再加上其眼前的例子，“黑手”就会很容易抓住这些聋哑孩子。

　　张：是啊，警方抓了一批，犯罪团伙马上又制作出一批来。孩子被家长找回来后，不久又会跑出去。如此恶性循环，何时才是头？

　　曾：从社会学角度看，城乡二元结构是难以斩断“黑手”的重要因素。一方面，这些孩子的现实生活环境比较贫穷，另一方面，他们从电视上看到的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精彩，两种环境的反差如此鲜明，后者必然会对他们产生强烈的吸引。

　　梁：家庭环境、学校教育、社会关注度，聋哑儿的犯罪是由方方面面的原因引起的，那么，这些孩子的犯罪行为究竟是必然还是偶然？

　　白：回答这个问题需要特定的前提，如果社会保障机制足够完善，那么聋哑儿的犯罪则是一种偶然；但如果不够完善，现在说聋哑儿犯罪的情况是必然有些过分，说是一种趋势比较恰当。我们学校几乎每天都有老师外出，繁忙时要外出三四次，都是配合警方，做刚被抓聋哑犯罪嫌疑人的翻译。

　　曾：目前，保护和帮助这个群体的机构本身就存在“边缘化”趋势，如妇联、残联，它们调动社会资源的能力本身就很有限。再者，法律在保护残疾人方面还有很多漏洞和不足，而且公众对该群体的关注度和接纳心态也不够。这些客观存在的原因造成了聋哑儿犯罪。此外，社会对该群体缺乏心理干预机制，他们一旦违法将很难心理康复，回到正常的社会，接受“再社会化”。前段时间，出现过“类家庭”这种模式，仿造家庭的模式，对残疾人送去温暖，希望其找到家庭的感觉，但收效甚微。

　　张：但是，也有很多残疾人走向成功的案例啊，“千手观音”就感动了全国观众，聋哑儿为什么非要走上犯罪的道路？

　　白：通过成功的个案呼吁社会对该群体的关注，在现阶段残疾人普遍被忽视的社会环境下，这不失为一种比较可行的办法。我们不能看到他们不能做什么，而应该看到他们能做什么。

　　曾：我不大同意白老师的看法。教育应该遵从理性，如果一味强调个人的成功，树立榜样，就很容易形成个人崇拜的社会风气，从社会发展的主流来看，对这种成功个案的大力宣传不应成为残疾人教育的模板。

　　梁：针对目前的现状，社会应该采取什么方式，改善这些聋哑孩子的生存状况？

　　白：在教育方面，聋哑儿应该从小接受有针对性的、合适的教育，家长应该保障孩子的这项权利。此外，医疗机构也应当提供专业的治疗和服务，很多孩子经过治疗可以恢复正常。

　　曾：虽然现在政府投资稀缺，但政府应该强制性安置残疾人就业，并将其落实执行，提高社会福利工厂的效益，保证残疾人有足够的就业机会。同时，应当加大对犯罪组织者的惩罚力度，斩断背后操纵的“黑手”，端掉制造犯罪的机器。

　　梁：虽然为聋哑儿安排就业很困难，社会要做大量的投入，如果放任自流，一旦聋哑儿变成犯罪分子，那社会不是要投入更多的成本来挽回损失吗？

　　曾：的确是这样，这就需要社会加大对聋哑儿的关注。首先要改变人们的观念。

　　白：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理解聋哑儿的内心世界，真正去关心他们。现在很多正常人对他们心存歧视，使聋哑儿和正常人生活在两个互有隔阂的世界中。这样由聋哑人组成的犯罪团伙就很容易成为聋哑儿的首要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