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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家”还是“矿霸”?
曾云高在槐东村的房子共有三层十二间,堪称豪宅,但这只是他数个物业中的一个,据称他在梅州、广州均有别墅,而他的父母和妻子均住在兴宁市区内。这幢房子于3年前翻新,除了客房外,甚至还有两个大型的会议厅,其中东北面朝向的会议厅设有一整套名贵的红木家具,并有大屏幕背投彩电和整套的音响设备。入门的大厅正中,挂着曾氏祖先的遗照,据邻居说那是曾云高的祖父祖母。
偌大的房子里,现在只住着曾云高的大伯、一个保姆以及3条狗。曾云高的77岁的大伯是一位退休工程师,数天前从外地来兴宁“避暑”,但到了以后才发现“弟弟和云高都不在”。而当记者暗示曾云高已经“出事”时,他显露出惊异的表情,似乎对矿难并不知情。邻居事后解释说,老人家年龄大,大家都瞒着他。
邻居们说,以前“云高头”家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邻居们都可以到他家喝喝茶,一起打牌聊天,一位女村民也说,“他家的孩子、侄子,都跟我们家的小孩一起玩,他家女人与会跟我们拉家常。”
“有的人,发财了以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但曾云高不一样,无论谁到他家,都是热情接待,不管你家境贫富,像他那样的人不多啊。”和曾云高家只有数米距离的一位邻居说。
但并非所有人都说曾云高的好话。一位据称是曾云高的“亲房”(当地方言,指父系中关系比较紧密的堂亲)的50岁的妇女就表示曾云高是只送钱到外头,而不顾自己人。“他赚了钱,我们几个亲戚,他理也不理。我们的生活有困难,他根本不帮。”
曾云高家后面山坳子的一些村民也称,曾云高势力很大,这一带几乎每家都有男人替“云高头”打工的,“大家不敢得罪他。”
而在一些当地人眼中,曾云高俨然是位“矿霸”。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煤矿主提供的书面材料称,曾云高曾经在某些当地官员的帮助下,借整顿小煤矿之机,铲掉了所有在浸水线以上开采的小煤矿,以图垄断市场。
在矿上,曾云高也是个众说纷纭的人物,矿工们既有本市本镇的,也有湖南、江西的。槐东村几乎每家都有一个在曾云高的矿上做事,而且他们无须到井下作业,大多在地面开车运煤和打杂。
而那些下井的矿工极少能见到“大老板”曾云高,在他们心目中曾云高既可爱又可恨。在大兴矿破旧的宿舍中等待领工资的矿工们说,每个月在井下干20天少的可以拿1500元,多的可以拿到近3000元,并且每个月15号准时发工资,从无拖欠,这已远高于在家务农的收入,这正是矿工们明知井下危险却仍愿冒险的原因。
但是,曾云高也有让矿工们讨厌的一面。矿工们从无劳动合同,即使是矿帽这样的劳保用品也要矿工们自掏腰包,每月工资的5%被扣作风险金,干满一年没有工伤事故才能全额取回,这相当于矿工们自己给自己保险。矿难发生前,井下已出现透水征兆,一些矿工因此拒绝下井,矿上竟以扣留安全金来威胁矿工们。一些矿工反映,平时若不服从管理即会遭到老板属下保安的殴打。
由兴宁通往平远的公路必须穿过一座铁路桥的桥跨,桥两边的公路都已经翻修改造成了双向通行的水泥路,只有桥下的一段受桥跨宽度之限,只能通过一辆汽车。这座铁路桥正是大兴煤矿的煤通过铁路往外运输的要道,尽管有关方面早就提出要重修铁路桥,但始终无法得到曾云高的同意。一位村民说:“那道桥的路段被称为鬼门关,车祸连连。前段时间台风经过,从兴宁去江西的路淹了,只能走兴平公路,结果出了多起车祸,就在“8·7”矿难的当天,还有车撞翻在大道上。”为了证明所言不虚,这位村民拿出了自己所拍的事故现场的照片,“曾云高有多大的本事,那个桥就是证明,谁也不敢碰。”
这位村民在指点这条路的时候,以出人意料的谨慎小心戒备,生怕被当地人认出。“这里的人都认得我,我被认出就完了。曾云高虽然投案了,但这都有他的势力。”
终酿大祸
2005年8月7日,这一天成为“云高头”生命中又一个转折点。
13时30分,大兴煤矿和永丰煤矿发生了严重的透水事件,123名煤矿工人被埋在井底。
从小在煤矿边长大的曾云高很清楚自己的煤矿存在安全隐患,当年四望嶂矿务局停产破产的根源就在于安全得不到保障。他的大兴矿和永丰矿互为主井和副井,本身就不符合矿井安全生产的规定,6月份刚刚想办法拿到的《生产许可证》上规定大兴矿设计年生产规模为3万吨,但是今年的上半年就生产了5万吨,已经大大超标。
今年5月12日,梅州市安监局曾在兴宁市黄槐镇召开“深部煤矿资源开采安全生产工作会议”。会议认为:黄槐镇大径里煤矿等已有八对深部采煤矿企业,从2003年3月列入重大危险源。当时还特别指出:四望嶂矿区深部煤矿在1000多万立方米水淹区下开采令人担忧。在这次会议上,有关部门成立了督查组,帮助煤矿设立防治水机构。同时,还要求国土资源部门每月进行一次检查分析,镇级政府每月进行两次检查,企业每天进行一次监测,并作好分析记录。但之后,会议纪要的内容在黄槐镇和大兴煤矿却变成了白纸一张。
而在“8·7”矿难发生前一个月,矿上的人就知道井下有了透水的征兆。大兴煤矿的井长石徐文说:“水底下早就发生了安全隐患,至今发生了好几次,他们说通过专家鉴定没事。” 事实上,大兴矿只是对透水的地方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8月11日,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了关于兴宁大兴煤矿“8·7”透水事故的通报,大兴矿没有取得采矿许可证和工商营业执照,属非法开采;7月14日兴宁市罗岗镇福胜煤矿透水事故后,省政府决定煤矿停产整顿,但该矿没有执行,属违法违规开采;该矿上半年采煤5万吨,严重超能力超强度开采,事故前井下作业人员多达127人,属严重违规违章;事故后不报案,矿主和主要责任人逃匿,属违法行为。
8月9日,走投无路的曾云高投案自首,被当地公安机关监视居住。
黄槐镇在大兴煤矿和永丰煤矿山下,数十年的地下煤矿开采事实上已经使得黄槐镇地面以下成为一个1500万立方米的水库,三五年就有一次的小型地震已经让这一带的煤矿开采面临越来越大的安全风险。大兴矿、永丰矿和它们周围的煤矿一起,就像一只漂亮的“潘多拉的盒子”,曾云高费尽心力得到了这只盒子,想不到却打开了灾难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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