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不杀人，人杀人

　　美国枪祸之烈，举世闻名。可能很少有人知道，纽约“华裔枪王”来自上海。他不是一个神枪手，而是一个“卖枪王”。

　　谈到涉枪犯罪，“枪王”说：枪不杀人，人杀人。

　　撰稿／吴晓鹏

　　来自上海的纽约“华裔枪王”古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

　　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喜欢助人的人。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24小时随身带着枪。对于古角来说，枪就是他的命，人在枪在。

　　在纽约警察和全美持枪者的圈子里，英文名为查理的古角先生声名显赫，被誉为“枪王查理”。在他帮助过的人中，有许多是美国人。

　　“我认识人很多。美国其实也是一个讲关系的社会。”古角说。包括纽约警察局长在内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枪王”称号的由来，并非因他是神枪手，只因他是“卖枪王”。

　　坐镇纽约百年枪店

　　在纽约曼哈顿的小意大利区，有一家著名的乔维诺枪店。上世纪80年代来到美国的古角是这家枪店的总经理。古角今年55岁，上世纪80年代来到美国。据古角介绍，他是唯一在美国正规经营枪支交易的华人。

　　乔维诺枪店只有一个门面，从外面看进去，感觉更像是一个五金杂货店，各种各样的零件摆放其间。店门前的“乔维诺枪店”招牌下吊着一把硕大的手枪模型。古角介绍说，这只是一件复制品，原来的那件手枪模型被纽约市警察总局要走了，摆放在一个博物馆里面。几十年前，纽约市警察总局就在枪店的对面，枪店和总局之间有地道相通。一些警察经常穿过地道来枪店。

　　每天，都有大量游客在这个模型枪下留影，甚至有一些旅游机构还专门拉一车车人到这里来拍照。一位美国枪支爱好者在论坛上说：“这把枪总是把我搞得神魂颠倒。”

　　乔维诺枪店虽然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却是纽约历史最长、名声最响的枪店。1906年，意大利人乔维诺创办了该店，1911年将这家店转卖给了因佩罗托家族，仍沿用旧名。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乔维诺枪店连续28年高居全美枪支销售量榜首。美国的一些枪支杂志曾多次在封面报道乔维诺枪店的业绩。现在的老板是因佩罗托家族的第三代安东尼·因佩罗托。

　　生意越做越大的乔维诺家族不满足于仅仅卖枪，他们后来又在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开办了自己的枪支制造厂。而百年来，不起眼的枪店一直都是乔维诺对世界敞开的唯一窗口。

　　1990年，古角成为乔维诺的经理，正式坐镇这家百年枪店。一转眼，16个年头过去了。

　　联合国大会 卖枪大高峰

　　乔维诺枪店地处联合国总部所在地的纽约。每年9月联合国大会在纽约召开，各国外交官齐聚纽约，古角说，每逢此时乔维诺枪店都会迎来一个卖枪大高峰。美国允许外国驻美外交人员购买枪支，而且手续十分简便，只要持所在国驻美外交机构的介绍信，就可以直接将枪购走，而且数量不限。古角介绍说，从他到乔维诺枪店以来，接待过的外交官难以计数，来自100多个国家。

　　今年是联合国第60届大会，很多国家的首脑都将出席，所以销售情况可能会更火爆。古角说，除了外交官、大使和武官外，各国首脑还会有很多保镖。而保镖基本上都是爱枪者，他们很可能会来店里大淘一把。还有，像沙特阿拉伯、摩洛哥等国的国王以及王公贵族也会慕名前来买枪。看来，古角是要着实紧张一阵了。

　　酒香也怕巷子深，乔维诺枪店并不是坐等顾客上门，枪支出口是乔维诺枪店的另一大利润来源。许多国家的政府都是乔维诺枪店的顾客，装满枪支弹药的集装箱不断出口到国外，在意大利、以色列、印度、巴基斯坦、马来西亚、南非以及中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警察部门的执法用枪都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乔维诺枪店。

　　纽约当然是乔维诺枪店的大本营。纽约市各种警察和执法人员是枪支消费的大户。除了交通警察之外，纽约市所有警察都带枪上岗，其配枪制度也颇有意思：每年市警察局只给各分局下达购买枪支弹药的预算，具体的采购则由警员们自己进行。因此，乔维诺枪店里整天都有警察来买枪，有分局一次购买数十支的，也有单个警察来买一支枪的。只要有相关身份证和警察证，一名警员要买把枪是很容易的。

　　而真正购枪的私人用户所占比例不及5％。其中多半是枪迷，为收藏而购枪，因此往往不吝钱财。在乔维诺众多的老顾客中，家里有十支八支枪的不算少数。古角介绍说，美国人买枪大多与职业有关，如现职或退休的警察、军人和联邦调查局的侦探。他们从因公用枪，发展到爱枪、玩枪、收藏枪，是很自然的过程。

　　仅乔维诺一家店，一个月的枪支销售量就有约4万支。而乔维诺总公司去年的毛利是9000万美元，今年有望达到1亿。

　　枪店“婆婆”多

　　美国各个州的枪支管理法规差别相当大。古角说，枪支在很多州都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如在佛蒙特州，甚至凭驾驶执照就可以直接买枪。但纽约州的管理相当严格，申请买枪资格和随身持枪牌照都需要经过很多程序。

　　在纽约，申请一张持枪证光是到警察局就至少要跑5次。第一次领申请表，第二次交表并留指纹，第三次交个人各种身份证件，还要有3位与你认识至少7年的美国公民的担保信，并接受警察面谈，然后经过纽约市、纽约州警察部长和联邦调查局的三级审查，确定没有犯罪前科，就可以获得持枪执照。这个过程大约需要6至14个月。古角说，警方的调查非常细致。比如必查的问题之一就是申请枪牌者是否和自己的太太或其他家人吵过架，如果有，则此人申请枪牌肯定没戏。其他可能导致申请不到枪牌的原因还包括酗酒、犯罪史、打架等。第四次去警察局是取持枪执照和买枪许可证，30天内必须买枪，买枪之后还要在72小时内第五次去警察局登记枪号。这才算真正有了枪。

　　古角介绍说，理论上，个人拥有枪牌之后，就可以买无数支枪。不过实际上，这一权力仍然掌握在警察局手里，因为有了枪牌，还得拿到警察局颁发的“购枪许可证”才行。购枪人要买第二支枪，需要再度提出申请，而警察局则至少半年左右才会批准。

　　在枪店买枪的时候，购枪者首先要通过一个快速背景调查体系的检测。他们需要填一个表格，里面有20多个问题。填完之后，古角将购枪者的个人信息输入电脑，或者是打电话到警察局，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警察局就会给购枪者一个枪号。每支枪都有不同的序列号。

　　发生涉枪犯罪时，全美枪支追踪中心可以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判断枪支的序列号。古角说，不仅每一支枪都有一个枪号，而且其膛线也不一样，发射后会在弹壳上留下独特的纹路，就像人的指纹一样，各不相同。警察只要找到子弹壳，送到枪支实验室里，对弹壳进行扫描，就能从每一把枪的弹道档案中找出这是哪一把枪发出的，并能够很快追查出那支枪登记的主人是在哪家枪店买的。

　　拥有枪并不意味着可以随身带枪。大部分人买枪之后只能放在家里或办公室内，供收藏玩赏或自卫，不能随便带在身上。只有少数有特殊需要的人才能随身带枪，那些有很大生意额的人，比如说每天的现金生意都有五六千美元，可以申请随身持枪。

　　而如果枪牌上写明你的枪只能在家防身用，你就只能在自己家屋内使用，如果哪天有强盗持枪抢劫，你可以在屋内还击，当然在自家的院子里也可以，但如果你跑出去向劫匪开枪，就会被警方以非法用枪罪起诉。“（枪）在家有效，出门或是出院子了就无效”，古角说。

　　如果没有枪牌的人犯罪的话，则为非法持枪，很可能定性为一级攻击罪。即使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至少也要坐牢一年。

　　古角还介绍说，涉枪犯罪的枪支一般由一下几种途径获得。一是从海外或是公海上走私而来；二是购买别人偷来的枪；三是抢的；四是从外州偷运进纽约州的，“因为纽约州的枪支管得特别紧”。

　　古角说，乔维诺枪店的弹药和枪支用来武装一两个团一点没问题。不过从外表看，枪店里没有荷枪实弹的警卫站岗，也没有纽约许多公共场所常见的安检设备，据说夜里甚至没人在店里值班。这不由让人担心：万一歹徒对枪店下手怎么办？

　　古角说，有人打劫枪店，就像打劫军火库。为了保障枪店的安全，警方允许古角随身带枪，枪店与联邦调查局也是24小时接线。在枪店周围一共有12架摄像机进行实时监控。枪店的墙实际上是2英寸厚的钢墙。

　　短枪别在腰间，手里拿着对讲机，古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状态。店里还有两套警报系统连着警察局，他人在店里时，不必到固定的地方去按电钮，只要对着手里的对讲机喊一声“乔维诺！”全纽约的警察都会知道枪店出事了。他不在店时，监控系统也直通警察局，有自动报警的功能，所以晚上他们并不需要人值班。一次一个小偷晚上破门而入，古角在家里接到警报，不过等他和老板赶到店里时，先到的警察已经将小偷抓到警察局了。每次遭遇大停电或是重大事件时，警方会在几分钟之内赶到枪店进行守护。

　　枪支是危险品，纽约警方对它的管理极其严格，只要在破案中发现枪店涉嫌故意犯罪，就立即取缔卖枪许可，将其淘汰出局。乔维诺枪店旁原来也有四五家枪店，都因各种问题以及激烈的竞争被淘汰。

　　对于枪店的管理，古角说“婆婆很多”：从联邦的烟酒军器管理局，到纽约州警察厅，再到纽约市警察总局和各分局（相当于区局），一共有四级管理。另外消防局、税务局等，也经常来检查，通常是3个月来一次。他们会查一查库存、账本，看看枪都卖给了谁。

　　枪不杀人，人杀人

　　美国人对枪支的热爱在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美国是世界上私人拥有枪支最多的国家。据联邦调查局估计，目前大约有2．5亿支枪在私人的手里，另外每年还有500万支新枪被私人购买。著名社会学家赫尔曼·康恩在上世纪70年代曾说：“枪支是美国文化的核心。”

　　美国民间持有枪支由来已久。建国初期大批移民的狩猎和自卫是生存的必需条件，所以持枪的权利写入了宪法，1791年通过的宪法第二修正案第三条规定了“人民保存武器和佩带武器的权利不容侵犯”。

　　据新闻媒体报道，美国每年有1．5万人死于枪口下，6．5万人被枪击伤。建国以来，42任总统中有8位总统先后遭遇枪害。枪杀已占美国死因数量的第六位。

　　古角说，即使是在纽约市，每天都会有人死于枪口之下。那么他有没有因为卖过那么多的枪而内疚？古角说：“枪不杀人，人杀人。”行事低调的古角懂法而且守法，“假如出了一点差错，让枪落到坏人的手里，我就会坐牢的”。

　　曾经做过记者的古角还建议本文的标题就用“枪不杀人，人杀人”。他说，造成涉枪犯罪的是人，而不是枪械本身；不少美国人认为，警察不能保护公民免受罪犯的攻击，守法的成年人应当持有枪支，他们把枪视为“诚实老百姓对付社会犯罪的最后一道防线”。

　　枪与笔，闯天下

　　上海人古角18岁就下乡做知青。他种过田，教过书，修过马路。出国前，古角是英文报纸《中国日报》在上海的发行部助理。到美国后古角依然选择媒体作为他的第一份工作，他去了一家华文报纸工作。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参加了美国陆军，并服役12年，官至二等中尉军需官。同时他还兼职当了17年警察。正是这段经历，使他与枪结下了不解之缘，也给他日后经营枪支创造了许多便利条件。有时候，他还会临时客串一下保镖、司机等工作。至今，古角身兼三职四职已经有好多年了，直到去年，他才刚刚从警察的岗位上退下来。

　　古角自称是一个工作狂，被人誉为“Ｓｅｖｅｎ－Ｔｗｅｎｔｙ ｆｏｕｒ”，即一周工作7天，一天工作24小时。“在纽约的中国人都知道的，我没有休息过，没有玩过。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休息，上次回大陆还是12年前的事情。”除了卖枪，古角很少闲暇，在美国生活了20年了，他甚至没有离开过纽约，而在纽约，他甚至没有到过中央公园和昔日高耸的世贸中心。“对于我来说，没有假期，也没有周末。”

　　刚到美国时古角的日子十分清苦，很少有人会帮助他，“人穷就没有亲戚嘛”。而这一段经历，日后也不断提醒古角多多帮助别人。

　　当古角遇到了乔维诺枪店的老板，他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古角对枪店老板的一次采访，使得老板特别喜欢他。意大利人一般不太相信外人，更何况是华裔。据说，因佩罗托曾暗中测试他不下百次，确信他办事能力强，廉洁忠诚，才把商店托付给他。现在因佩罗托基本上一年都不会来一次枪店，完全将它交给古角来打理。

　　除了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外，对待人生，古角还有很深的参悟。对他来说，“人生的目的是造福人类，尽量做善事”。古角先生帮助过很多人，他的自勉有三个词：知福、惜福、造福。知福就是要学会感恩；惜福是要珍惜今天的幸福；而造福则是要行善积德。

　　古角一生两大爱好：玩枪和写文章。他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一手笔杆子，一手枪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