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妈妈上班去了,我经常一个人锁在家里,在方格子上写字,还有就是唱歌。
有一次长了“猪头腮”,不能出门,生怕人笑,站在椅子上,对着窗外唱歌。然后有一个小男孩正好经过窗户,大叫着,“猪头腮唱歌……”跑开了。
我赶紧从椅子上下来,蹲在墙角,不敢出声。我开始盼望他忘记。
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个事情了。
因为他死了。他九岁掉进河里,淹死了。他是我三岁时暗恋的男孩子。
我总是到河边去看,等着他,看他是不是有一天,就从河岸那里,回来了。
其实我蛮想唱歌的。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想让我领唱:金色的大雁啊,请你等一等啊。
我涨红着脸,憋着气唱出第一声,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走调了,声音发颤。老师笑得很厉害。
那一次失败之后,我再没有当众唱过歌。我其实怯场。
小学的时候很想参加合唱团的,还专门去旁听合唱团的训练。可是我没有选上。因为老师怕我耽误了学习。而且说我身高不够。这个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高三的时候我想去考作曲系,就是上艺术学院,但是班主任很快就打消了我的念头。从技术上来说,上一个理工科大学更没有难度。事实证明,我是一个没有什么艺术原则的人。
终于到了大学,可以参加合唱团了,我被编在“二队”。“二队”的意思是候补,要大合唱的时候才用得上。后来终于在北京音乐厅参加了大合唱比赛,我们学校拿了第一名。学校开了庆功宴。那个领唱的女孩子,她很感动地哭了。我当时也很感动,其实我在台上一句都没有唱。因为还没有等我找到音,合唱就已经结束了,我没能分享大家的辉煌。
准确地说,我属于某种有交流障碍的人。我自知自己胆子小,所以很小就开始训练自己的胆子甚至口才.我的交流水平是不稳定的。后来我自己发明了一种微笑,自认为对什么人都可以用。在这个微笑下面,我喜欢发呆,走神,心不在焉。
我的演唱生涯从1998年开始。当时的卢庚戌,后来的水木年华,都开演唱会。做完实验从生物馆出来,路上遇到李健,知道他也要开。于是我也很想开一个演唱会。那时一边拣着垃圾(我是学环境工程的)一边开始写谱子,写和声,到酒吧找乐手排练。第一场演出很糟糕。是在学校的多功能厅,大约1000个人到场,据说还有迷笛学校的学生。其实那是因为毁于调音。我真的很希望地上有一个缝,可以钻下去。于是又等了很长时间,等别人忘记这个事情。到了1999年秋天,就有了“幸福大街”乐队。
我做乐队是因为我爱上一个吉他手,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能够对他说过“我爱你”。而且我不再爱他了。
我现在知道有些事情,注定了,是一场终身的遗憾。比如幸福大街,它不曾绚烂过。但我现在已经知道,最耀眼的,不见得是最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