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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反扒:游戏与英雄幻觉


民间反扒:游戏与英雄幻觉

扒手用镊子偷窃手机。

民间反扒:游戏与英雄幻觉

抓获小偷的一瞬间。

  市民反扒“宁波版”

  组织严密的反扒志愿者和自由散漫的网络反扒在宁波形成鲜明对照。

  撰稿/汪 伟(记者)

  2006年12月14日下午3点55分,网名“蚂蚁”和“兔子”的两个年轻人走在去宁波城隍庙美食城的路上。这个宁波市中心的旅游景点拥塞着崭新的仿古建筑,饭店、商场、小吃摊和娱乐场所一应俱全。和往常一样,这天下午,这里到处充斥着且行且看的人群,行乞者夹杂其间。一个女青年迎面走过来,“蚂蚁”和“兔子”看见,一个中年的行乞者将她拦在了路中间。

  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形。在大多数城市的旅游景点,甚至是普通街道,都能看到这样的行乞者。当行人经过的时候,他们伸出手上的纸盒,里面放着少许硬币和纸币,行人常常避让不迭。“蚂蚁”对面的女青年似乎本能地改变了行走路线,然而,行乞者及时调整了姿势,仍然执著地堵住她。目睹这一情形,附近有三五闲散男子吹起口哨来。

  “他们对女孩子说了些‘妹妹,要不要哥哥来英雄救美’之类的挑逗性语言。”“蚂蚁”回忆说,他和“兔子”想去拉开那个行乞者。吹口哨的男子同时也在向女青年这边靠拢。有一个男子这时撞到了“兔子”。

  根据“蚂蚁”回忆,“兔子”当时不无敌意地对撞到他的男子说,你们怎么走路的,也不看着点。几名男子闻声立刻围拢“兔子”大打出手。“蚂蚁”一边试图将“兔子”推开,一边向几名男子道歉。出乎意料的是,周围又有几个人向他们冲过来。“兔子”的眼镜被打落在地。这个500多度近视的年轻人顿时眼前一片模糊。几乎是本能地,他和“蚂蚁”从腰间抽出了武器:两根甩棍。

  一场混战。寡不敌众的“蚂蚁”和“兔子”缺乏街头斗殴的经验。两人突出包围,愤怒的“蚂蚁”向其中一个对手追了过去,一直追出四五十米远才罢休。等他回到“兔子”身边,他的朋友告诉他,自己被人用刀刺中了背部,感到呼吸困难。“蚂蚁”从地上捡起眼镜递给“兔子”,两人向一处派出所方向狂奔。围攻他们的人已经跑开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从旁边的工地上抽出棍子向他们追来。

  寡不敌众的年轻人穿过了一处地道,一直跑进最近的派出所内。追赶他们的人挥舞着木棍,直到距离派出所不足50米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蚂蚁”随后将“兔子”送进医院。由于刀子刺伤了“兔子”的肺部,医生立即安排手术,在“兔子”身体里安插了一根导管,以导出肺部瘀血。这次排出的瘀血共有450cc。两三天后,就在医生计划拔管的时候,大量的血液突然从导管中喷涌出来,“兔子”再次被送进手术室,实施了第二场手术。

  “兔子”在医院里一直住到12月28日。一根刺破的血管隐藏在他的肋骨后面,一开始没有被发现。他在拔管前动了一下,以致血流如注,失血达到1400cc,情形十分危险。但这个年轻人还是非常幸运。如果医生按计划拔掉了他的导管,内出血的后果要危险得多。

  “兔子”是宁波网络反扒团体“疾风反扒”的发起人。他在半年前组建的QQ群,网罗了几十个年轻人。平时这些年轻人自愿组织起来,在宁波街头巡逻。他们自称以打击街面盗窃行为为己任,而且已经抓获不少当街行窃的小偷并扭送到公安机关。

  “兔子”受伤对网络反扒的朋友是一次重大的打击。警方初步认定“兔子”受伤事出偶然,并非是盗窃团伙的打击报复,但“兔子”的朋友“坦克”至今还认为,只要伤人者没有归案,就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兔子”受伤还让他们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了忧虑。

  “万一因为反扒受伤,我们没有任何保障,只能自己掏医药费。”“蚂蚁”说。

  说话慢吞吞的“坦克”喜欢将问题放到更大的背景下来讨论。他认为,全国的网络反扒群体都存在这个问题。“即使我们买了人身意外险,保险公司知道我们是因为反扒受伤,能赔不能赔也是问题。”“坦克”说。

  相比较而言,宁波市另一个反扒组织“宁波反扒志愿者大队”,已经成功地解决了坦克忧心的问题。这支实际上由宁波市公安局交通治安分局领导的志愿者队伍,成员全是普通的宁波市民,却承担着宁波市内交通系统中绝大部分的反扒窃任务。平安保险公司宁波分公司向他们赠送了高达300万元的人身意外团体保险。宁波市公安局交通治安分局的李警官说,这笔保险金是反扒志愿者的坚实后盾。

  反扒宁波标本

  2006年1月13日晚上,位于宁波市翠柏路的交通治安分局二楼会议室里,被亲切地称作“阿戚”的戚姓民警召集反扒志愿者开会。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除了阿戚身着制服,到会的十几名男子穿着形形色色的便装,许多人面色黧黑,一眼望去,正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面孔:40岁左右,皮肤粗糙,中度皱纹,胡子拉碴,有的已经开始秃顶。他们手不离烟,咧嘴而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烟牙。

  有着一张这样脸面的中年人,大抵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压力较大,单位和家庭都事务繁忙。实际上,当天到会的志愿者骨干——这些出生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的中年人——的日常生活正是如此。但他们却花费大量的业余时间,结伴在宁波走街串巷,跟踪形迹可疑的人员,随着他们上下公交车,或在公交车站暗中观察可能的异动。5年来被他们制服的小偷数以千计。

  宁波反扒志愿者大队现在有志愿者150人,负责在宁波市区100多条公交线路1000多辆公交车上以及公交站点反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宁波市公安局专职负责公交反扒的警察只有11人,除去内勤和领导,能够上街执勤的警察不足10人。5年前宁波市公安局决定组织市民志愿者参与反扒,原因正是警力不足。当然,前来报名参加反扒的市民,则有着不同的想法和原因。

  志愿者谢忠勇现在管理着一家规模不大的企业。4年前,他陪老婆到宁波市第二人民医院看病,排队取药的时候,一名小偷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了排在他前面的老人的钱包,扬长而去。被问到是不是因为害怕而没有站出来,谢忠勇踌躇说:“也不是怕,这个事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何必多事呢?”

  被偷的老人很快发现了被偷的事实。残酷的是,被偷的钱是老人借来看病的。谢忠勇当过兵,此刻不禁隐隐懊悔,恨意滋生。他听说一位朋友在反扒大队当志愿者,就要他介绍自己参加“组织”。

  宁波市公安局最早招募反扒志愿者的时候,要求在本市有固定工作和住所,并会对报名者进行政审,李警官介绍说,政审是招募中最关键的环节,为的是防范个别人和小偷同流合污,同时便于公安机关控制。志愿者年龄要求在45岁以下。最后从报名的200多名市民中招募了74位志愿者,平均年龄40岁左右,年轻人并不多——同样和那个“有家有业便于控制”的标准有关。中年人得到认可的重要原因是他们相对更稳重,心理素质更好。

  实际上,即使是稳重的中年人,开始反扒时也发生了很多趣事。许多人在公交车站上转来转去,结果先被小偷发现了。“公交车站等车的人里,有两种人不会上车,一种是扒手,一种就是抓扒手的人。当乘客的眼睛看着公交车开来的方向时,扒手正盯着乘客的腰部、口袋或包,新来的志愿者常常不可遏止地盯着扒手的眼睛”,熟稔此道的警察说,警觉的扒手很快就会觉察,立刻溜之大吉。

  角色的转换让大多数志愿者一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第一次抓到扒手的时候,除了兴奋,还颇有一点“怯”。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普通人看到正在行窃的扒手时往往选择视若无睹。

  新角色的刺激让很多志愿者过于兴奋,扒手还没有得手就按捺不住,冲上去将他们抓住。但经过多年磨炼,成熟的志愿者的反扒手段已非常专业。他们在行动时通常数人一组,分工明确,有人观察,有人抓捕,有人事后取证。当然,总要做到人赃俱获是不现实的。5年来,由志愿者扭送到派出所的小偷,大多数都因为证据不足被很快放了出来。对公安机关来说,这好像是一种资源浪费。“盗窃是结果犯,不是行为犯,必须偷窃成功才能进行治安处罚或者刑事拘留”,李警官说。然而,对一个被小偷小摸所苦的城市而言,很多人希望的并不是严刑峻法,而是有人敢于站出来。用谢忠勇的话说,“我们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总是一件好事,也会有一点影响,能让这个社会上的正气增加一点。”

  在他看来,做到这一点,志愿者存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当然,反扒志愿者大队做到的不仅仅这么多。他们出人意料地坚持了5年之久,不仅感动了当地警察,而且将自己变成了宁波公安日常运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宁波反扒模式因此成了全国公安系统的一个样板。

  两种模式并行

  在“兔子”组建“疾风反扒”和另一个年轻的宁波市民小蔡组建“打哈欠”这两个网络反扒群体之前,反扒志愿者大队是宁波市唯一的针对扒窃的民间组织。宁波公安严格地保持了反扒志愿者大队的组织特征。一次规模较大的活动可能会有数十个志愿者参加,有人负责秘密拍摄取证,数个观察组分居不同的位置,或者装扮成各色人等,而负责抓捕的志愿者在不远处的车内等候,整个活动统一指挥,统一行动。警方严禁志愿者单独行动,一方面为了保证安全,另一方面,也为了便于掌控志愿者的行为,防止个别人与小偷同流合污。为了便于管理,大队划分成三个中队,每个中队又划分成若干小组,由志愿者中的骨干担任中队长和组长。志愿者大队每年6月招募新人,审查条件越来越严格,同时,每年大概有15%的成员离开志愿者大队。

  和所有的民间团体一样,志愿者组织要合法存在,必须挂靠在某个党政机关的名下,接受组织管理。反扒志愿者大队登记在共青团宁波团市委的志愿者协会下面。而从“志愿者大队”这个名称,则能看出这个民间组织与警方根深蒂固的关系。

  进入门槛、监管制度和考核方法都说明了志愿者大队严密的组织性。网络反扒群体却反其道而行之。2006年夏天,小蔡在宁波市民经常登陆的论坛表达了他对扒窃行为的愤怒和组建志愿反扒群体的设想,网民立刻用回帖支持了他的动议。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建立了一个QQ群,报名者通过这种网络即时通讯程序,进入虚拟世界的互动平台,自动成为一名反扒志愿者。这个群体的形成如此即兴而随意,甚至没有任何要求,其成员无须也无法了解彼此的身份、职业乃至真实姓名。8月,名为“打哈欠”的民间反扒群体就成立了,随后,“疾风反扒”以完全相同的模式成立起来。小蔡和他的网友随即组织了反扒活动。他们在街面上发现正在行窃的小偷,就会冲上去将其制服,随后送交公安机关——据两个网络反扒群体的成员说,他们抓到小偷在100人次左右,扭送公安机关的有50多人次。

  “兔子”、“蚂蚁”、“坦克”、“火山”:在不无危险的反扒活动中,这些年轻人用这些网名称呼同伴。有时他们知道的仅有这个名字。凭借这个网名,他们相信同伴将在需要的时候给自己帮助。

  两个群体经常联合活动。“打哈欠”成员“坦克”说,很多人误解他们的群体成员“喜欢在外面抓抓人,体验一下做警察的感觉”,而他认为自己参与网络反扒的初衷,是受不了市民对别人被偷漠然处之。

  “他们或许觉得小偷很凶,我们就是要做榜样,只要去盯着小偷,他们就会屈服”。“坦克”说,如果1%的宁波人看到偷窃能够站出来,小偷生存的环境就会恶化很多。

  他们将自己拍摄的小偷行窃画面和录像放在网上,提醒市民注意,也引来相当多的叫好声。而叫好背后惊险有加。2006年8月“疾风”刚刚成立,11个网友约好在宁波城隍庙活动,晚上7点钟,他们在一条美食街上发现有人在掏食客的包。他们拉住小偷的一只胳膊,小偷却用另一只手在自己脸上割了一刀,然后将血抹得满脸都是。毫无经验的网友陷入一片慌张,围观的人群指责他们动手打人——不相识的网友之间也怀疑是同伴下手攻击了小偷。混乱中,他们只能放人,随后狼狈而去。

  此次遭遇暴露出临时聚会般的网络反扒的幼稚一面,也让他们调整了行为方式。眼下,网友的反扒近似反扒志愿者大队采取的多人合作协同方式。

  网络反扒和反扒志愿者两种不同模式并存,一个醒目的差别是成员的年龄。平均年龄40岁的反扒志愿者大队里有很多人认为,年龄是决定这支队伍质量的关键因素。“40岁左右的成员生活稳定,能够保证时间,有耐心”,志愿者孙伟国说,因为这个原因,反扒大队能够坚持到现在。

  更重要的是,宁波市公安局交通治安分局的李警官说道,一个中年人在抓捕小偷的时候能做到合理合法,而不会“太冲动”,或者“太偏激”。他字斟句酌地谈到网络反扒群体。“法律上没有禁止就可以存在。”他说,这种反扒模式的出发点是好的,行动也是合法的。尽管他坚持不做任何评价,但仍然忍不住说,参加网络反扒的年轻人常在行动中采取“过激”甚至是“非法”的方法,“需要公安机关的引导”。

  他们彼此反感

  谢忠勇不是用“冲动”或者“偏激”,而是用“乱来”一词形容他眼中的网络反扒志愿者。据他说,反扒的网友经常过度使用暴力,“以暴制暴”。另一个志愿者孙伟国对网友的观感更为不佳。一天他在宁波东门口的公交车上看到两个人打架,几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自称是反扒志愿者,将两人分开,并抽出一根电警棍,让两人下跪。这不禁让老孙大跌眼镜。

  好脾气的老孙反对网络反扒这种形式,还因为他觉得这帮冒失的年轻人既没有公安背景,又没有组织,想靠“打”解决问题,却从来不考虑大打出手的后果和代价。

  反扒QQ群对其成员没有任何现实的限制,因此管理也无法实施。甚至有一些迹象让QQ群的管理者相信,通过QQ群发布消息容易走漏风声,有几次,当他们到达议定的地点时,那些可疑的面孔倏然消失了。一些核心成员因此交换了手机号码,许多活动信息开始以短信传递。但“坦克”坚持说,网络反扒的优势就在于网络,这个开放性的平台使每个人都有机会参与反扒活动,因此可以让市民认识到,阻止扒手行窃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反扒志愿者大队和网络反扒的成员有过短暂的接触与合作。双方最终分道扬镳。“蚂蚁”说,“疾风反扒”最早上街反扒时都有志愿者大队的成员参加,后者向他们提供一些技术上的指导,但后来不再来参加了。

  “我问过,他们说领导不让。”“蚂蚁”说。而“坦克”则认为是志愿者大队不愿承担网络反扒的风险,而且,“随着我们的发展,双方之间产生了利益上的冲突”。

  “坦克”解释说,反扒志愿者抓小偷的动机并不纯粹,尽管有人坚持业余服务,但也有人抓小偷不过是为了获得公安部门的奖励。

  据宁波公安人士介绍,依据对小偷最终处理方式不同,公安部门对反扒志愿者的嘉奖为:逮捕一名奖励300元,劳动教养一名奖励150元,治安拘留一名奖励100元。志愿者可以参加大队内部的反扒明星和积极分子的评比,还有机会角逐省市两级的优秀志愿者称号。他强调,这些奖励大多属于荣誉性质,现金奖励也是为了鼓励志愿者更积极有效地阻止犯罪。

  “蚂蚁”说,公安机关曾因为他抓到小偷而奖励他100块钱。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担心奖励会改变自己反扒的性质。而在“坦克”看来,物质奖励已经歪曲了“见义勇为”和“志愿”的性质:“反扒志愿者和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每次负责扭送派出所的都是这几个人,了解到他们是拿钱的,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坦克”觉得,随着他和网友识别与抓捕能力日益增强,“打呵欠”和“疾风”两个网络反扒组织影响了反扒志愿者的工作成绩,使后者感到不快。他因此毫不掩饰自己对反扒志愿者大队的反感。

  时间是最好的尺子。根据当地公安部门的统计,志愿者大队最积极的志愿者,业余服务时间已经接近4000小时,足以让网络上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钦佩。志愿者抓捕小偷的时候,有市民愿意为他们的行为鼓掌,在公安部门看来,这是最大的肯定。而“坦克”抱怨说,至今还有些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觉得这些年轻人纯属吃饱了撑的。他肯定地说,终究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支持理解”网络反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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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曾玉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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