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市新闻出版局收缴的部分假记者证 |
兰的妻子陈和小女儿抱着全家合影痛哭失声 |
黑矿主打死记者背后的利益链
媒体成为监督山西煤矿生产主要途径的同时, 也成为煤老板们用金钱攻克的对象
编者按
1月10日,中国贸易报工作人员兰成长在山西大同浑源县被打死一事,经本报报道后震惊全国,中央高层领导作出批示要求查明情况。兰当日与同事常汉文赴一个手续不全的小煤矿“采访”,据常汉文称他们企图向矿主要钱。
案发后,当地官方多次提出兰成长是“假记者”,而兰所服务的报社更是强调其无新闻采访权,所为纯属个人行为,死者由此在道德上处于劣势,少了要求公正的砝码,更失去了舆论的同情。
记者如何论真假,凭新闻出版署的证吗?煤矿生产应由谁来行使监督职权,记者吗?新闻腐败能否通过提高个人道德修养杜绝?这些问题不可回避。本报记者在山西大同采访时发现,黑煤矿与以敲诈为业的真假记者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共生体,在兰成长被打死的背后是正常监督的缺位,部门职能的异化为记者们创造了寻租空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记者难以凭个人道德之长对抗强大体质之短,即使有,也难免悲壮。
等待
1月10日上午,中国贸易报山西记者站工作人员兰成长给同事常汉文打电话,邀他一起去大同市浑源县一个手续不全的小煤矿采访。
对于兰成长和常汉文来说,这是极为普通的一天。在遍布大同乡野的大大小小的煤矿里,他们已不知做过多少次采访,而这些采访的成果多半不是新闻稿件,而是金钱。
早上9点左右,他们租用曹新斌的桑塔纳2000轿车,于中午12点多来到浑源县沙圪坨镇水沟村的一个小煤矿。路上兰成长对常汉文说,只要找到老板,亮亮证,对方至少得给1000块钱。兰身上带着报社发的工作证,与新闻出版总署发的《新闻记者证》很像,只是名称改成了《新闻工作证》。另外还带着一张报社当天开的空白介绍信。
那是一个极为安静的煤矿,没有生产迹象,也没有挖矿的人。他们只在村里的停车处发现了先到的两男一女三名同行,其中一个叫黄焱忻的,把他们带到该矿位于水沟村的办事处,一个公路道班的房子。兰成长对看门人张根根说:“我们接到举报,你们煤矿手续不全,非法开采,找你们老板了解情况。”在得到矿主侯振润的电话号码后,常汉文、黄焱忻两人分别给侯打电话要求见面。侯让他们等他回来。
在那个阴冷的下午,兰成长开始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场等待。
中国煤都
当汽车驶过市区破旧狭小的街道时,天空中密布的灰尘都彷佛带着煤的味道。
这就是大同,中国的煤都。有关资料显示,大同最主要的煤矿企业——大同煤矿集团年产煤量在3000万吨以上,居全国首位。而大同煤矿集团仅占到大同煤矿产业的半壁江山,另外半壁则被地方小煤矿所占领,而这还没有包括难以计数的无证开采的“黑煤矿”。
煤,是这个城市的主宰。在这个有近300万人口的地级市,仅大同煤矿集团一家就有15万员工。煤矿,既象征着巨大的财富,又常常意味着罪恶的渊薮。一掷万金的煤老板和频遭劫难的矿工构成了这个城市的一体两面。
在大同,你几乎找不到一个跟煤矿没有一点关系的人。现在开出租的穆先生以前是为煤老板开车的,他说,以前他的老板投三百万开了个小煤矿,挖出煤了,但点着的煤却是鲜红色的,没人敢买,结果破了产。人们传说,那是因为煤里浸透了矿工的鲜血。
2004年,中国的百万吨死亡率接近4%,即每生产100万吨煤炭,就有4个矿工死亡。这个数字是南非的30倍、美国的100倍。2005年中国煤矿企业共发生伤亡事故3300余起,死亡5986人。
而仅去年10月24日至11月26日的33天里,仅山西就相继发生6起矿难,夺去135名矿工的生命。
而几乎所有的矿难,其中都有一个关键词:瞒报。
2006年5月18日,大同下属的左云县发生特大煤矿透水事故,56人死亡。煤矿主为隐瞒死亡人数,将死难者遗体和家属用7辆面包车转移至内蒙古等地。
2005年7月2日,山西宁武县阳方口镇贾家堡煤矿发生瓦斯爆炸,36人死亡。在县委副书记李天恩及副县长李德生的默许下,死亡人数被确定为19人上报,而剩下的17具遗体则被分别转移到内蒙古乌兰察布盟和丰镇市。
2005年10月27日,张家场乡城道沟煤矿发生塌方事故,来自左云的杨百元和来自内蒙古的陈姓三轮车司机在事故中遇难。尸体被转移到内蒙古乌兰察布盟,以病故为由火化。这次事故没有上报。
据《中华工商时报》报道,从2004年12月到2005年4月,左云县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有6起事故瞒报。
而这些仅是被揭露出来的瞒报事故中的寥寥数起。矿难与瞒报在当地已渐成寻常事,灾难和埋于地下的冤魂的确切数字,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正是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面,兰成长与侯振润,这原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开始了他们决定命运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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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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