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羊灰胡子用犄角叉住我的腰,一拧脖子,把我的身体旋转了90度,脸朝向帐篷后面那条荒草掩映的小路。然后,它的角抵住我的背,把我往小路上推。小路的尽头就是豹笼。被囚禁在笼子里已长达10个月的两只雪豹,正趴在木桩上,焦急地向小路上张望,等待我去喂食。
我打了个寒噤,突然产生了一个灵感,灰胡子之所以把我推到豹笼前,莫不是想让我打开豹笼?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哆嗦着掏出钥匙,做出要开锁的样子,回头看灰胡子的反应。灰胡子刷地朝后跳出五六丈,惊恐不安地咩咩叫着。也许,是我误会了它们的意图,它们不过是想来看看被我羁押了10个月的天敌,就像普通的探监一样。可当我把钥匙放下来时,灰胡子又转身跑了回来,朝我勾头亮角,恶狠狠地咩咩直叫,那举动,分明是逼我完成开锁的动作。我把钥匙插进锁孔,咔嚓一声脆响,锁打开了。灰胡子又刷地转身逃出五六丈远,然后停了下来,前腿绷后腿曲,身体仍摆着蹿逃的姿势,脖颈扭向背后,朝我咩地叫了一声,声音沉郁有力,透出一种坚定不移的韵味。
再清楚不过了,它就是要我打开豹笼!
我的心一阵轻颤。想当初,我把这两只雪豹关进笼子时,这些红崖羊高兴得就像过节一样,灰胡子还舔我的鞋子对我感恩戴德,仅仅过了10个月,这些红崖羊却用武力威逼我打开豹笼。谁都知道,对红崖羊而言,打开豹笼,意味着什么。魔鬼出洞,死神莅临,血腥的屠宰重新开始!然而,它们却像请神一样要请回这两只雪豹。
我开了锁,把豹笼开启一条缝,然后,爬上树去。
两只雪豹雄赳赳地跨出兽笼,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灰胡子惊骇地咩叫一声,带着3只老公羊飞快地逃向纳壶河谷。雪豹大吼一声,尾追而去。纳壶河谷里,发生了一场豹与羊的生死追逐。
就像突然断电一样,山崖峭壁间乒乒乓乓的犄角碰撞声停止了。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再也没有见到因打架斗殴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的公羊。也许,对缺乏开拓精神、又醉心于窝里斗的红崖羊来说,天敌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坏事。
生活兜了个圆圈,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3个多月后,我在河滩上又遇见了红崖羊群,它们体毛泛红,娴静地吃着草,温顺地围绕在头羊灰胡子的身边。我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是66只。或许,在狭窄的纳壶河谷里,一双雪豹,66只红崖羊,是个最佳平衡点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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