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社会双转型要如何转得成功转得漂亮，成为东莞政府必须面对的考题
文/本报记者 谢孝国 韩利 图/本报记者 王俊伟
如果说，东莞是用了15年的时间，“富甲天下”，用五年时间崛起“新城”，那么东莞下一步该怎么走？2006年5月，上任不久的东莞市委书记刘志庚第一次提出：经济社会双转型；2007年1月，东莞市第十二次党代会上，正式将“双转型”列为东莞未来发展的战略。
企业转型
学深学穗？条件不够
推倒重来？没有必要
为“三来一补”企业升级镀金
外企：从加工车间到企业总部
“双转型”战略的提出，是在4、5月份东莞党政考察团踏访珠三角、长三角之后。
在两个转型中，经济转型是社会转型的基础。事实上，早在1994年东莞第九次党代会上，就提出“推进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战略构想，然而十几年过去，东莞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并没有实质性效果。
东莞市经贸局一位官员直言：东莞1994年提出二次工业革命时，就面临这个问题：谁去革命？现在依然存在，谁去转型？
东莞不像广州，政府手中握有大型的重型工业，要转型（比如发展汽车工业），“政府之手”关键之时能发挥强力推进作用！东莞史上没有重型工业基础，只是依靠星罗棋布的“三来一补”企业完成工业立市的20年历程。
学深圳，另起炉灶发展高科技企业？但东莞又没有深圳的特区效应（尤其是人才聚集）和先知先觉（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开始）的先机。
一万多家靠贴牌生产为主的加工贸易企业，既是东莞的劣势也是优势。东莞市一位官员表示，东莞和广深、长三角城市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其他城市都是另起炉灶自主创新发展高科技，而东莞没有必要也没有条件来推倒重来，只有充分依托现有产业。他甚至坦言，从目前来看，东莞多招一家企业对东莞的整体经济规模并没有太大影响，而能够多帮助几家现有企业升级转型却是政府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经过几个月的调研和深思，东莞市委常委、副市长江凌向记者透露了他“转型”计划：大体用10年时间，一部分加工企业从贴牌加工向品牌竞争转变，从现在的生产车间向企业总部转变。江凌特意解释，这个企业总部不同于通常说的总部经济，它是东莞本土的对外加工企业，转型后首先面向国内市场，开发自己的产品，继而推销产品，拉长产业链，即既有加工中心，又有研发中心和销售中心。
这是一次革命性的企业转型，习惯于“接单生产”的企业革命性到底有多大？东莞政府初步设想，从1万多家对外加工企业中选取50家具有潜质的企业作为试点，政府为此还成立专门工作小组应对此事。事实上，占据东莞外资企业大头的台商，20年多年前在台湾本土就有升级转型的经验，近年来也有一些东莞成长起来的台资电子加工企业主动升级，而作为全国最大的台商自治组织———东莞台商协会近来也专门成立小组推动台资企业升级。政府的引导，企业的诉求，在东莞二次转身的关口能否找到最佳的契合点？这关乎东莞产业的未来！
成功是有先例的。东莞徐记食品有限公司，是台湾的一家食品加工企业，1992年落户东莞从事食品加工，但随后将主要精力放在开拓大陆市场上，如今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品牌食品生产企业。东莞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电子加工配套企业，在这种独一无二的电子产业生长“湿地”中，冲出几家知名品牌的电子企业不是没有可能。
民企：从配套服务到创新立业
2008年北京奥运会门票刚刚开售，就有不少东莞富豪到北京去买房看奥运。东莞民间富豪的富裕程度，即便是年年做中国排行榜的胡润也不得不惊叹。
然而让东莞政府多年来一直难以舒怀的是：东莞20多年的发展，年销售收入超百亿元的企业只有诺基亚一家（但诺基亚总部在北京，计算产值和税收都不属于东莞），而本地实力最强的民企年销售收入也只有25亿。与广州、深圳、佛山甚至惠州相比，东莞太需要大企业的支撑了，因为大企业往往代表着一个城市产业的品牌强势和创新能力。
如果说，外资加工企业的“候鸟性”（哪里成本低就往哪迁）决定东莞外资企业难成本土“巨无霸”，那么土著的东莞民企在20多年的发展中为何没有出现华为、美的、TCL的同辈？从2006年东莞市纳税前10名的民营企业的构成中我们可以看出端倪———从事房地产和商业的占了七成。东莞民企20多年来专事“配套”加工制造业的服务业。
具有雄厚资本实力的东莞民企能否肩负东莞经济转型的使命？资本永远是趋利的，要引爆东莞民企“脱胎”创新的“野心”，政府的“利”诱必不可少。
2006年，东莞出台了“民营经济新48条”，首次将“两自”企业纳入市财政重点支持的名单，并提出，从2006年开始五年内，每年拿出10个亿支持企业科技创新，每年再拿出10个亿支持东莞人创业；2007年，东莞又提出，对东莞上市的民营企业给予200万的资助……
东莞市民营经济“十一五”发展目标首次被写入这份纲领性文件，在东莞“新48条”中提出，力争到2010年，新增省市民营科技企业1000家；新增国家级、省级驰（著）名商标、名牌产品、免检产品150个；形成年销售收入超10亿元以上的大型民营企业100家。
事实上，早在2000年东莞就出台了《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俗称“旧48条”）。东莞民营办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旧“48条”存在着执行不够、责任制不明确等问题；新“48条”同样面临着这个考验，为此新“48条”为此写进了许多比如考核、岗位责任制、鼓励、奖励等政策，但关键还是对此规定监督执行的问题。
上图：民营经济的发达程度将决定东莞未来经济走向
人才储备
高级技工？自己培养
高端人才？巨资引进
尝试“门客制”充实东莞人才库
近年来，中国城市竞争力排名多少让东莞有些不安———综合竞争力排名有所提升的背后，科技和人才竞争的压力也日益加大。2005年以来，东莞这两项均低于苏州，而与广、深更不可同日而语。东莞理工学院院长杨晓西的看法是：东莞经济要有所作为，就要对症下药，提高这几项指标。但对于做惯加工生意的东莞，如何才能提高这两项指标？
江凌对现实双转型理解为：从过去以物为中心的发展转变为以人为中心，双转型的核心就是人才问题。东莞缺的主要是两类人才，动手能力强的高级技工和研发能力强的高端人才，有了这两类人才，东莞大幅提高科技和人才竞争力就指日可待。病症已明，但良方何在？
中低端人才自我培养，同时与外界争高端人才———只有这样东莞才能领先一步，8－10年后，东莞又可以形成新的优势。据介绍，东莞理工学院目前毛入学率的5000人中，六成是本地人，目的就是有针对性地为东莞培养应用和工程性人才。投资8亿元建设的东莞高职，则专门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
但双转型关键仍是高端人才。东莞身处“引智”平台已相当成熟的广、深两面夹击，北又有苏州等长三角各市围追堵截。面对强大对手，东莞如何才能在高端人才竞争中脱颖而出呢？
专家表示，“引智”的关键是大项目，而东莞在吸引大项目上有自己的优势———深厚的产业基础、地缘优势，以及强大的引资能力。这也使得中国唯一的散裂中子源项目落户东莞。据悉，仅该项目就将为东莞带来近300名博士研究人员，高峰时则达600人。因此，有人将其喻为“东莞未来人才的核反应堆”，其人才辐射作用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此外，“技术孵化”设想（政府和科研机构合作进行初步技术孵化后让企业投产），也将成东莞另一个人才大平台。
令人振奋的是，4月25日，东莞6个人才引进方略同时出台了———这在东莞人才引进史上是空前的。其中明确提出，博导引进将补贴20万元，教授补贴10万元，而两院院士的补贴更高达100万元。其中很多“引智”优惠已远超广深。
刘志庚今年两会期间表示，市里还决定拿出200亩土地作为廉租房试点。因为在东莞的人才战略中，更重要的是让人才在东莞落地生根，而不是匆匆过客。
还有人提出一个大胆设想———供养“门客”，即通过财政拨款让暂时没有找到合适工作的大学生，先到企业自由发展，以待东莞企业升级转型，利用2－3年的时间差后，其也许就能在升级后的企业中找到合适的工作，从而留住更多人才。
上图：全国唯一散裂中子源项目在东莞挂牌，有人将其喻为东莞未来人才的“核反应堆”
政府作为
收入重分？转型难点
控地收权？重在协调
众口难调 政府搞平衡
不能不承认，东莞有今天的发展，源于20多年前东莞市政府对镇、村、居的“放权”。东莞有数万加工企业散布在32个镇区的集市闹区、田间地头。
上世纪80年代，在珠三角招商引资的浪潮中，东莞大胆提出市、镇、村、居四个轮子一起转，也就是说东莞四级政府都可以以所属土地招商引资，当然也可从招商中受益。如今分布在东莞32个城区的数万家工厂企业，以土地为连结，与各个镇村结成共同的利益共同体。
因土地收紧和产业转型，东莞提出淘汰一批、进园一批（产业园），但镇、村、居的利益如何平衡？
东莞市一位曾参与东莞转型文件起草的官员，从调研中深切感到：转型中的难点在于各个镇村的收入与升级相冲突。村一级虽然从理论上认识到转型的必要性，但实践中却不愿施行。
据称，目前在东莞二次用地转移出来的企业，采用异地园区安置（如今东莞在市外已合建了六个园区）或货币安置，而村民的利益不变（产值和税收分成）。然而在东莞市内建立的产业转移园，不同镇村转移来的企业，产值、税收、管理费算谁的？
谈及东莞产业转型中的政府利益格局，一位镇委书记如是说，东莞有四口锅：由于费改税后，市政府的锅是“米多找人吃———谋事花钱”；镇政府的锅是通过市政府税收返还“下米”，但对于大部分镇区来说“只有部分米下锅”———因此只有“谋财过日”；由于村委会和村民小组不是政府财税支出范围，纯粹是“找米下锅”。如果没有“四口锅”利益的平衡机制，就会造成双转型上转下不转。
东莞的前20多年的发展可以说是政府“分权”———“让利”的结果，其中这个“权”就是土地支配权，当东莞发展成为一个工业化城市的时候，政府“收权”又是从土地支配权集中（市镇两级）为起点。
东莞规定：从2006年起，省下达的新增用地指标由市统筹掌据，专门用于首期投资在500万美元以上的大项目用地、市镇重点项目和重点区域用地；首期投资在500万美元以下的项目用地，由各镇街立足于盘活存量土地解决。显然，村居基层的土地支配权（农业用地除外）已被弱化，镇街的土地支配权也只能在已使用的土地上打主意。
东莞市国土资源局新闻发言人刘杰说：一个城市发展的初期，政府应是无为政府，而到高级时则应是有为政府。
政府的“有为”当然包括：那些失地的农民，他们的养老、医疗、就业等政府要给他们保障，他们现在的生活、将来的生活，要像城里人一样有个依靠。事实上，东莞相关部门和一些镇区已着手建立大社保的体制，出租屋实行社会代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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