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行：回归十年香港离大陆越来越近(组图)

40岁还可以从头开始，这就是香港

　　麦兜所传达的香港精神并没有很好传承

　　主持人：可是我们知道香港几所大学都是很厉害的，师资力量很好。

　　曹景行：城市大学的校长跟我说，说香港的大学有三千个博士，但是我们只能在那么小的地方的学生当中招聘，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招生的问题。好的学生也有，香港的优秀的，甚至大学本科就出去读了。

　　主持人：现在香港大学在内地也开始招生了，内地学生也觉得去香港读书是很好的出路。

　　曹景行：这个好就好在有跨文化的背景。

　　主持人：但是前段时间有一篇报道，说内地学生去了香港以后存在各种各样的不适应，又退学返回来，香港文化跟内地文化为什么会出现不适应？

　　曹景行：不会太多这种情况，在我看来因为内地去的当中大部分还是属于很精英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学校给高额奖学金的或者是马会，最早都是马会给全额奖学金的，都是在大陆的名牌大学里面最好的，所以这些去的据我观察，我跟他们接触下来没什么不适应，主要就是你英语，而且应该说大学生学文化并不难，像我女儿在那边一两个月，初中三年级去的，一两个月就可以了。我认识的我朋友的女儿，到那边以后广东话讲的好。但是如果去的是碰到了英语教学可能有困难的话，那会有影响。因为普通话不通用，而且在香港的大学里面普遍是用英语，个别的用广东话教课，普通话的也有，但是大部分是英语教课、英语作业，如果你在这个方面本来基础比较差一些，而且有些是自费去的，我想到别的地方都会一样的，甚至比如说你到北京来上学，也会碰到这样不适应的现象，这是个别现象。

　　整体来说据我这些年来打交道的，适应性都很强，普遍的超过了香港大学生的平均水准，而且在香港来说已经成为社会当中公认他们是精英，因为从他们毕业以后的就业状况就可以看得出。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就是我刚刚说的，她是比较早马会给他资助去的，她是当年香港最高的，现在她是麦肯锡出钱到哈佛读MBA，回来当然是为他们工作。非常非常辛苦，她说每天见不着父母，那是一种情况，当然她父母在上海了，她在麦肯锡连着多少天几有两三个小时睡觉，都是这样的。

　　主持人：看来香港人的弹性比较大一点。

　　曹景行：不过我是觉得，现在清华有些同学他们的压力也很大，也是连着做实验，所以现在社会跟香港接近的话，竞争能力可能一部分要体现在这个上面，所以香港本来已经成为一种社会习惯了。

　　主持人：这个是需要我们大陆学生学习了。

　　曹景行：那个孩子跟我们一起吃饭，她吃着饭就睡着了，然后回去就做工作做到半夜，都是这样。香港要做金融行业，比如律师什么工作量都是很大的，所以现在香港人也是因为原来有这种竞争能力，一旦你失去了那么一个传统，说累了就不想干了，那不行的。实际上我倒想这样，你说每个星期工作多少小时，我说100个小时，就是看东西、写东西、改稿什么的，每天弄到晚上三四点钟。八十年代我就是这样了，你不能适应这样的可能就只能做一般的工作。

　　主持人：当记者、编辑在内地来看，应该是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但据说现在香港的媒体，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干，为什么？

　　曹景行：对啊，香港媒体是这样的，当时我去干的时候，我到香港的时候，我们大陆去的人，我是大学本科学历，不承认的，博士都不承认，大学管你是什么身份呢都不承认，你到那儿去跟一般没读过书的人一样找工作，所以大学想都别想，除非你读大学再读一个博士出来，学文科就选择做媒体。但是这些年当中从报纸杂志的角度来说这几连衰落的很厉害，因为尤其金融风暴以后整个广告下跌的很厉害，加上新媒体其他的竞争，整个香港报纸已经处在一个艰难的时间，这是从本身的经营来说，尤其是现在大量的免费报，三份免费报每天50万在派，就是地铁报。两份在地铁门口派，一份在地铁里面派，拿就可以了，对报纸当然造成很大的竞争压力，这种情况下又碰上了96年以后出了一份苹果日报，他走的路线就是走散钱的路线，就是你要看什么我就给你看什么，狗仔队就是他们带出来的，所以媒体本身一个条件就艰苦，他一定要控制成本，他就不可能给你很好的待遇，工作压力一定很大，人少，要控制财源嘛，工资也不会太高。要做的事情，采访就是狗仔队这类的新闻越来越多，整个报纸的信誉作为记者的社会地位都在下降。所以如果现在香港调查报纸信誉好不好？不好，报纸在社会公信力上面降的很低。说新闻记者的社会地位怎么样，倒数。所以在香港做记者决不是好的工作，有的大学生如果学新闻的出来能够到公司去做别的当然最好，找到新闻工作了做两三年改行的很多很多，很少长期做下去，这就是香港新闻现在的现状，跟我们内地现在不太一样。内地极端的市场化，现在老是说很多媒体越来越不好过了，越来越用低价的，控制成本，也会这样。

　　主持人：《麦兜的故事》大家都应该看过吧，麦兜一直被赋予很多香港人的精神、香港人的干劲、香港人的影子，如果从麦兜看香港人，似乎更多是您说的第二代香港人，香港的年轻人还喜欢麦兜吗？

　　曹景行：第二代我觉得传承的不多，现在第三代香港人应该说跟第二代比较大的区别就是没有那种从底层、草根层打上去的感觉，而且看到能够混就混日子，反正日子也不差。

　　主持人：主要是不差。

　　曹景行：反正父母已经给他一定的条件，他们花钱消费也比较厉害，挣点钱消费掉，就是这样，要说有什么大的雄心壮志，开创性的创业，咬着牙从底层奋发上去的，如果普遍来说这种精神没有。可能以后的香港发展，也是香港人，到香港就是香港人，我一直这么认为，香港更多可能外来的，这些新的香港人就是到这儿来打天下。

　　主持人：大陆人常常在香港很惊奇得看到很多在大陆都找不到的传统民俗，在香港这么一个洋化的地方，这些民俗居然传承的很好。

　　曹景行：台湾我也看了很多，即使是搞台独的人他们还要办庙、还要祭马祖，都是大陆带过去的，这一点找不到第二个祖宗来。马来西亚的华人也很好，很多家乡的传统东西他们很珍惜。香港当然也是这样，香港有很多传统的东西，随着他们的祖先过来的时候，有的他们就是广东人，原来广东和香港是不分的，他们就是广东的一个渔村或者广东的一个岛，当然这里头的广东人就是保留了像广东人的许多习俗的东西、传统文化的东西。多少年香港人经过了英国的统治，但是香港本身的华人，尤其是比较低层次的人，他们也没有什么英国化，有一批高层次的他们完全英国化，跟着英国人走的，很贵族的也有，但是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整个社会有一种民间的信仰，这个民间的信仰没有中断过，所以我们觉得好像他们怎么保存的这么好，对他们来说很正常的，所有的地方都应该这样，本来就应该这样，反而是我们自己不正常，才会觉得怎么样。

　　40岁还可以从头开始，这就是香港

　　主持人：去香港又回内地，香港整个工作和生活对您个人的影响是什么？

　　曹景行：我一直在想，差不多20年，我当年到香港40岁，40岁还可以从头开始，这就是香港人，还给我从头开始的机会，没有任何人的比如谁帮你或者给你特别准备好或者是谁给你很重要的，当然有亲戚、有朋友给你某种心理上的支持，但是谁给你找工作，全部是自己从头开始、从零开始。别的地方40岁的，而且老实说刚刚大学毕业我才五六年，下过乡，这么一代人，我妻子和我一样都是这样的，我们两个人过去了，就这么站住了，而且就适应下来了。我们竞争也没有输给刚人，也没有输给台湾过来的等等各种各样的人。你如果有一定的竞争能力，在香港可以找到机会，尤其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现在可能相比较接近，但是我觉得还是香港机会多，如果你有能力香港可以找到更多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上面你可以作出一些别的地方作不出的事情，就像我以前说我从来没有做过新闻的，但是我可以做亚洲周刊，我可以把一本新闻杂志做出来。

　　从没有做过电视，实际上凤凰卫视本身也是香港特色，人家觉得好像凤凰卫视跟大陆的关系很接近，但是凤凰卫视是香港特别是这十年的环境当中的产物。你说凤凰卫视跑到香港可以靠合资办电视台，办了电视台以后就很好的利用了当时的默多克的那个电视台，中文叫星空，他的运行的方式包括节目的包装，广告都是我们学过来的，我们很多东西开始都是他帮我们做的，连台标都是英国人设计的，没有这个凤凰卫视不可能给你这种感觉。

　　说人，比如吴晓莉怎么可能到凤凰卫视来，因为在香港啊，香港才有这种可能。我们这些人能够在香港聚合到凤凰卫视，也是在香港，别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然后说资金的运作，做了三年都赚钱，赚了钱以后就上市，做电视很难赚钱，像亚视到现在都没赚钱，但是凤凰做了三年赚钱而且上市，资金的运作本身就是香港的，其实香港就是这么做的，就可以这么做。所以无论我说公司也好、我们自己也好，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情。因为香港，你说如果我不做凤凰卫视，我也可以走，我们都是这样的，都是一个市场的经济，都是以这个概念在对待。

　　所以对我来说，我觉得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我们虽然40岁了到那边去重新开始，这就是香港的特点，内地人在那边社会压力很大，要适应那边的情况，当然说有一些大学生受不了，但是我们去要生活，要接受那个环境，而且我们开始去的时候香港对内地去的陈歧视也比较严重，但是一旦你作出你的事情、你显示出你的竞争能力或者说你的价值，你就可以得到承认，承认是安全按照市场价值承认的。

　　当然我们比较辛苦一点，我这个年龄了，又在很激烈的竞争环境上面，但是毕竟承认你的。我说我在亚洲周刊那个时候，我们从最底层的，一年就是上升一步，一年就是上升一步，就是这样的。当然随着这个职务的变化给你的报酬也跟着变，也没说你来的晚就怎么样，我就超过原来其他的一些人，他也不会因为你是内地来的就怎么样。当然有一些不同的公司会不太一样，我觉得我自己比较幸运，我这两个工作都比较容易让你能够把自己的竞争能力体现出来，因为都是很特别的，以前我也没做过新闻我去做杂志，我也没做过电视。

　　主持人：这可能跟经历没有关系，跟知识储备有关，正好你学的历史。

　　曹景行：我学的都派上用场了，当时我在社科院可以研究，可以学很多东西，但是我学其他的就不可能像做本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