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身边的历史——步云斋

　　寻找身边的历史——步云斋

　　作者 细瓦

　　来源：中国记忆网

　　大栅栏——步云斋曾在这经营

　　青云阁后门

　　原青云阁的前门在观音寺街上。

　　步云斋已成为历史的过客，消失在北京制鞋业。没有了字号、没有了铺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的及消失的原因。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它是否真实的存在过。

　　据传：有一位老毅军姜桂题的幕宾，俗话称为师爷。因患脚疾，常到琉璃厂一个小鞋铺定鞋、修鞋，这个鞋铺虽小，但手艺堪绝，能按顾客的特殊要求做鞋，鞋的外型不仅好看而且穿上还舒服。俗话说鞋好鞋坏，只有自己的脚知道。这位师爷的脚就只认这家的鞋了。一来二去就和鞋铺的主人秦四爷混的非常熟悉。

这位师爷，认为秦四爷的制鞋手艺高超，应该往大了发展，建立自己的字号，师爷的建议正合秦四爷的意，其坦言，只是自己没有本钱，才维持小店而已。后来他们共同商议由师爷投资，秦四爷经营，利润共享、风险同担。师爷出于对秦四爷的信任，为了支持他干一番事业，师爷东凑西借筹齐了银两，很快步云斋的第一个店就在骡马市大街223号开张了。

　　开张后，步云斋的生意很快步入正轨，买卖兴隆，如同他的字号，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经营的是一帆风顺。

　　故事必须有载体才有意义。所以我急切要找到他的轨迹，哪怕是一丝丝痕迹。

　　步云斋，还有人记得他吗？有，还真有人知道他；一些记忆文章也不时提到“步云斋”；文章中，虽然仅是只言片语，我都觉得非常亲切，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他轻轻的一笔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了；继而我能做的就是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

　　我国著名的文物鉴定专家中国收藏家协会会长史树青先生在一次访谈节目中谈到：“当年我父亲穿过一双鞋老头乐叫大云鞋，大云，是云，画的云纹，这个鞋是云，就是你走路一定是高升，脚上要高升，所以前门外有一个鞋店叫步云斋。”

　　黄裳老先生在回忆其与邓之诚先生交往片段中记载了这样一段情景：“ 因为与先生长期来往，先生认为我诚实可靠，对我倍加信任。有时委托我从城内替他买些东西，如到廊房头条步云斋鞋店去替他购双皮脸鞋及疙疸帽垫等。”

　　还有一篇文章写到：骡马市大街东端与西端之商业亦盛,其中以余庆堂饭庄、步云斋鞋店、肇新茶庄、李福寿笔店最为著名。

　　步云斋，在权威机构有他的记录吗？我开始查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查到了有关资料：字号：“步云斋”；经营地址：骡马市大街、正阳门外青云阁”。这是1913年的历史记载；50年代还有它经营纳税的记录。这时我心里的感觉就是塌实，步云斋是真实存在过的，附着它身上的故事也是真实的。

　　我想了解的更多，步云斋曾在青云阁经营，顺着线索我又转去了解步云斋与青云阁的历史渊源。

　　青云阁、青云阁怎么这么熟悉啊！我似乎也给他拍过照。对拍过，我从已刻成光盘的像册里将照片找到了。更令人高兴的是我前些日子，还在《蓝调城南》，这本描写城南往事老北京的记忆的书里读过它。书中有一篇章节作者详细介绍了青云阁。书就在手边，我是在北京出版社的三环门市部买的，我曾想拜托一个朋友（他与作者是同学）请作者为我这本书签名；其实我还在这位朋友家聚餐时与这位作家见过面，他就是著名作家肖复兴。

　　翻开《蓝调城南》，找到记载青云阁的那章，作者描写的非常细致，读后基本解决了我大部分问题；最值得欣慰的是老建筑还在。

　　作者是这样描写青云阁的建筑，‘走进杨梅竹斜街一点儿，路南有一座青云阁，总会先映入眼帘。那是一座二层小洋门楼，瘦长，不宽，却很高，一色青砖，磨砖对缝，白灰勾缝，很齐整，上下两层，两扇门，都是拱形券式门，门额上各镶嵌着一块砖雕（上白下青）。二层楼上有砖砌的镂空围栏，但门是被砖砌死的，最上面女儿墙上有桃形牌坊的装饰。整体的建筑风格，明显可以看出是清末民初时期的印记，那时特别愿意盖这样的中西结合式小楼。这样的小楼，在杨梅竹斜街上有好多，只是它的装饰性更强，外体几乎没有任何的破坏和改观，一层门上书写着横体的“青云阁”三个大字，红框白底灰字，在整条街上显得扎眼。’

　　‘这里是青云阁的后院，我再请问青云阁原来的样子，他们说：前门应该是和这里的后门的样子差不多，也有这样一个类似的门楼，门楼上也写着“青云阁”这样三个大字。它里面的院子很深，你想想，从观音寺到杨梅竹斜街，这得有多长的距离吧，那青云阁的院子就有多深。院子里是那种带天井的三层楼，三层楼环绕围合在一起，气势不小呢。’

　　关于青云阁的历史，作者用其掌握的详实资料，在书中介绍到‘当年老北京有四大商场：西河沿的劝业场、王府井的东安商场、菜市口的首善第一楼和这里的青云阁。这里是青云阁的后门，是以前送货的来停车上货的地方，它的正门在观音寺街，现在是市政府的招待所。 ’

　　到此，我已能感觉到步云斋老板的经营能力和高屋建瓴的魄力，我似乎理解了二伯父的爷爷为何要与一个商人结金兰之好。

　　步云斋的发展速度太快了，从琉璃厂的一个小鞋摊，几乎在瞬间发展到不仅有自己的店铺，而且还打入了当时北京最热闹的四大商场之一青云阁；这种财富的急速扩大，会让人发生怎样的变化呢？听说后来这位师爷的投资变为了借款。

　　步云斋曾有个承诺，凡二伯父家的子孙，愿意到步云斋谋求发展的，大门永远敞开着。

　　于是，二伯父的叔叔迈进了步云斋的大门，和秦四爷学制鞋的手艺；后来二伯父也进了步云斋。我对步云斋的了解主要是听他老人家讲述的；二伯父说，他对步云斋最有发言权。

　　二伯父在步云斋的时候，步云斋的主店仍开在骡马市大街，在青云阁的店铺搬到了大栅栏；关于步云斋有几个分店，二伯父坚持讲三个：骡马市大街，大栅栏，还有一个分店开在了山西太原。

　　二伯父是在步云斋大栅栏的分店开始他学徒生涯的，店铺的具体位置，据回忆紧挨着门框胡同的东侧，是一个很气派的二层小楼。

　　从12岁就在步云斋学徒，10年的生活，你能感觉到他对步云斋的感情很深。那十年中正是北京被日寇侵占时期，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能有一份工作乃之大幸也。只是当时，步云斋的生意已经每况愈下，大不如前。

　　下面基本是二伯父的原话：我12岁就到步云斋学徒，在步云斋有10年的时间，直到（历史原因）离开。

　　我为什么到步云斋学徒呢？因为步云斋的老板姓秦，他跟我爷爷是磕头兄弟，他们共有四个磕头兄弟；他是老四，所以跟他叫秦四爷，就是这么来的，我爷爷是老三，老大姓张，叫张树森，老二姓程，叫程景祥。那时候，家里还有他们换帖子的金兰谱子，这我都看见过，都发黄了。

　　步云斋，名起的好，应是那位师爷起的吧；步云斋顾名思义，平步青云；更重要的是他的鞋做的好，纤、缝、纳、上、排、每道工序严把质量关。深受大众欢迎，当时的达官贵人更喜欢，清朝遗老、文人墨客、戏剧名家、和尚老道、就连天桥摔跤练把式的也喜欢步云斋的鞋。二伯父说，他们的鞋样就留在我们店里。

　　白云观老道穿的僧鞋，各庙寺穿的僧靴都是步云斋做的。二伯父仔细回忆他们为这些出家人做鞋的点滴细节。

　　白云观老道穿的僧鞋，寺字履，前头有个云头；

　　各庙寺和尚穿的鞋也有讲究；寺庙的和尚分三级，普通和尚穿的是开口蹬，大当家的穿的叫寺伞，什么叫寺伞你看汽车的雨刷子，中间敞口，前后都张开的叫寺伞。二当家穿的叫围泼；什么叫围泼；就是在开口登鞋面上再加上一层。

　　王爷穿的、清老（清朝遗老？）夏天穿的纱靴，冬天穿的暖靴，就出自步云斋。暖靴里边是用狼皮做的；狼皮必须在秋后、冬初去河南驻马店收。秋后的狼皮细毛刚好长出来，柔软、密实才保暖；春夏的狼皮，稀梳毛硬是不能做靴子的。二伯父还说，好的狼皮拿到手上，对着毛一吹，毛就倒下，能看到毛根上的绒。

　　练武术的练功靴、习武之人、摔跤穿的灯笼坐（偕音）靴子也是步云斋做的。二伯父又一次强调，别的鞋铺不会做。步云斋最火的时候店里有300多人，各包一角。纤、缝、纳、上、排、每人负责一个工序，做千层底鞋的，不管做围泼的靴。

　　千层底鞋，先把千层底的边圈起来，缝起来，然后再交给钠面的，上好了鞋还要排，再交给专门排鞋的，鞋的鞋口也专有负责齐口的，分工明确，一环扣一环，已形成初步流水线生产。

　　二伯父的记忆永远定格在民国末年的步云斋。那时，他少小离家到重返故里，已跨了半个世纪；在那几十年里，除了家人，步云斋是他挥之不去的情感之地。

　　不知为什么，二伯父对我讲步云斋往事时，我脑海里呈现出的全是内联升的影子。现实存在的事物总要强大于历史的记忆。我曾到内联升店里去拍过照，拍过师傅的工作状态。一个师傅在熟练的纳鞋底，另一个师傅上鞋帮。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到二伯父在步云斋店里，双腿夹着鞋、左手拿着针，右手握着锥子，左右开弓、一针一线上鞋，手被扎破、流着鲜血，用布缠上或贴上橡皮膏再干。

　　自然我与二伯父也会谈到40年代，大栅栏商业街南侧的步瀛斋，谈到一南一北、两个老字号的往事。

　　步云斋已成为历史，似天空中随风飘来的云且又随风散去。在我们自己的制鞋工业史上，有谁能为他记上一笔，除了二伯父还有谁能想起他吗？

　　我，偶尔听到了关于步云斋的故事，找它、寻它、将它记录下来，是责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