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亮庆 周末,我到家附近的一间理发店理发,师傅是一个东北小伙子,爽朗、健谈。在理发的过程中,我们攀谈起来。
从聊天中我得知,这位理发师高中毕业后就开始跟着师傅做学徒,在家乡干了三四年后,决定到大城市闯一闯,于是来到了现在的这家理发店。
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的一番话令我吃惊不小。
“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努力工作,多接一些顾客,攒够1万块钱。有了这笔钱,我准备去上海的沙宣学院(一家享有盛誉的美容学校——笔者注)进修,争取成为一名造型师,能够到高档一点的美容店去工作。再以后,我就要培养老主顾,形成独特的风格,自己开一家美容店。干我们这行的,吃的是青春饭,不可能给人打一辈子工,只有自己做老板,才有前途。”
他的话说到此,因为发屑飞舞一直眯着眼睛的我,不由得睁开眼,盯着看了看这位理发师。
是的,我惊讶于他对自己人生的计划如此细致、周密、理性,就如同我身边的其他年轻人,盘算着如何从一名住院医成为主治医师,如何从一个见习律师成为合伙人,如何从主任科员擢升为处级干部。我承认,我低估了他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转而对他有些钦佩。
“那么,你的这个理想,总有一些成功者已经实现了吧?”我相信他心中必有偶像,于是这样问他。
“是啊!我有个老乡原来也是给人家做造型师的,现在自己开了家形象设计工作室,挣了不少钱”。不过,他欲言又止,“现在钱不那么好挣了”。
“为什么?”
“你是不知道的!我听他说,开门做事百事难,一家店铺开在那里,要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工商、卫生、市容、公安、街道和居委会的人也要管你,谁来了都要打点,不然的话,就有麻烦。另外,还有黑社会的小流氓,他们经常到店里要"保护费",如果不给,他们就坐在店里不走,吓得顾客根本不敢进来。”说到此,他停下了手中的剪刀,显得有点激动。
“既然做生意这么难,那你还要自己开店?”
“是的,我也担心这些事呀!如果我的老乡混不下去了,我就和他一起回老家种田。”同先前的踌躇满志相比,我的理发师此时有些沮丧。
与理发师之间一番消磨时间的对话,却令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国家应为民众提供怎样的机会和希望。
在我们这个泱泱大国,不可能人人都接受高等教育,都把成为名医、大律师、高级官员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我们国民中的大多数,还只能拥有诸如此类的梦想:一个理发师能拥有一家自己的小店,一名工匠能组成一支像样的施工队,一位营业员能经营一家业绩不错的小超市。
这些生活在基层的人民,当燃起了生活的动力和创业的愿望,国家应给予他们百倍的鼓励,和切实的支持。因为,他们的创富精神,是社会前进的积极力量。与之相反,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的努力通常得不到回报,就有可能自暴自弃,走向社会的对立面,成为不安定因素。
跋扈的小吏、找茬的地痞、无端的敲诈,随时都可能使这一个个微小的理想和希望破灭。国家的责任,则在于不让它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