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殇：冰川大融化

　　编者按

　　进入21世纪，全球变暖显然成为一个高频词汇，它早已超越科学家讨论的范畴，为普通民众热切关注。在今年的八国峰会上，全球变暖甚至成为各国领导人争论的两大热点话题之一。

　　冰川大融化是全球变暖最直观的证据。从格林兰岛到南极洲，世界各地的冰川正以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融化。也许终有一天，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星球将全部被水淹没。人们有可能阻止这一现象吗？

　　冰川正在以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消融

　　即使在光景比较好的时候，查卡塔亚滑雪场也无法与世界上那些滑雪胜地相媲美。查卡塔亚滑雪场位于玻利维亚阴冷的安第斯山脉的峡谷中。它所能够提供给游客的，只有一段0.8公里长的陡峭雪坡，一条不大稳当的牵引索道，另外就是对付高原头痛的古柯叶茶－－由于查卡塔亚滑雪场海拔高达5260米，因而成为世界上最高的滑雪场。“它给我们带来了许多荣誉，”玻利维亚山地运动俱乐部总经理沃尔特·拉格纳说，“在这个世界最高的滑雪场，我们和智利、阿根廷，以及哥伦比亚等国家共同举办南美冠军杯滑雪比赛。”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就快结束了。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地方举办滑雪活动，全仗着这儿有一条小冰川。从1939年查卡塔亚滑雪场开办以来，这条冰川就开始逐渐退化了。特别是近十年来，它的融化速度更快了，已经接近“死亡”的边缘。

　　到去年，查卡塔亚滑雪场就只剩下三小块薄薄的冰面。其中最大的一块，也不过200米宽。拉格纳认为，这个滑雪场还能坚持下去。他说，也许他的俱乐部可以通过人工造雪的办法达到这个目的；或者也可以运一些冰块来填补这个冰川。但是他也知道，从长远来看，查卡塔亚滑雪场终将成为历史。“这个进程将是不可逆转的。全球变暖将持续下去。”

　　无论是在高原雪山还是在极地冰川，地球的冰雪都在以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消融。尽管从1991年开始，科学家们就开始监测查卡塔亚滑雪场，但他们此前一直认为这条冰川存在的时间应该会长些。汽车和城市排放出大量的废气致使气候变暖，从而造成冰川消融。这原本并不奇怪。但是近年来，冰雪消融的速度显然超过了气候变暖的速度。

　　科学家们还发现，冰川对于环境的变化相当敏感。和一般情况下，冰雪在夏季缓慢消融不同，由于一系列的“潜移默化”，冰川的融化速度是相当快的。以查卡塔亚滑雪场为例，一部分冰雪融化后，黑色的石头裸露出来，吸收了太阳的热量，从而加剧了整个冰川的消亡速度。此外，还有其它原因造成的连锁反应，使得大量的高山积雪融化，以及许多极地冰川融入大海。

　　到本世纪末，欧洲的阿尔卑斯山上的冰川将会减少一大半。那些星星点点分布于安第斯山和喜马拉雅山上的小冰川也许存在的时间会长些。美国的“冰川国家公园”到2030年也许只会剩下个空头招牌。但是格林兰岛和北极的那些冰川将会怎样呢？没人能说清楚，因为情况恶化得实在是太快了。美国宇航局喷气推进实验室的科学家阿里克·瑞格纳特测量到，在过去十年中格林兰岛消融的冰雪增加了一倍。他说：“我们今天看到的事实，仅仅在五年前都会被认为是毫无可能、难以想象，甚至是危言耸听的说法。”

　　数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将被淹没

　　许多山地冰川的命运已经是在劫难逃了。要想在玻利维亚继续将滑雪运动办下去，沃尔特·拉格纳得找到一块更高更大的冰原才行。在玻利维亚、秘鲁和印度等国家，数以百万计的人依靠冰川融化的水来灌溉、引用和发电，他们也许会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此外，如果全球变暖的势头不减弱的话，许多海岸地区也将被淹没。一旦脆弱的格林兰岛和北极地区冰盖融化，包括荷兰、孟加拉国和美国的佛罗里达州在内的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将被淹没。几千万人将流离失所。

　　导致海平面急剧上升的临界温度虽然迫近，但是大多数科学家认为，如果我们减少导致气候变暖的煤、石油和天然气的消费的话，那么我们还来得及减轻环境压力。然而，很少有人质疑这一点－－如果我们再像现在这样我行我素的话，人类将面临无可挽回的灾难境地。

　　古老的白色死珊瑚树记录了上一次气候变暖和海平面上升的情况。它分布在佛罗里达群岛、百慕大群岛和巴哈马群岛的内陆地区，生存于约13000年前，也即是在上一次冰川来临之前。这些珊瑚树原本应该生活在海平面以下，如今却被发现在陆地上。当它们生长茂盛的时候，应该在海面以下5到6米深的地方——这意味着如今在冰封在格林兰岛上的大部分水，那时候都荡漾在大海里。

　　要释放这些水，只需要温度升高几度而已。不过那时候气温升高的原因和现在不同：没有化石燃料废气的排放，而是地球的倾斜度和公转轨道变化，导致北极的温度比现在高出3到5摄氏度。以现在北极变暖的速度，这样的温度很快就会到来。“到本世纪中期，这将毫无疑问，”亚利桑那大学古代气候专家乔纳森·欧瓦派克说，“如今北极变暖的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快。”

　　冰川大融化将使海平面上升约3米

　　就在不远处，一座座冰山像舰队一样漂浮在海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这是环境变化的直观证据。它们的旅程始于附近一处深深的峡湾，一条名为雅各布的冰川正缓缓滑入大海。

　　当你压碎冰块或是在结冻的水坑上摔跤时，你感觉冰就像岩石一样坚硬。但是当许多冰块堆积在一起时，就能够缓慢地流动，犹如太妃糖一样。格林兰岛上的冰川面积有墨西哥湾那么大，冰由内向外流动，有的消失在陆地上，有的则随着速度较快的冰流涌向大海。雅各布冰川宽6.5公里，厚度将近1公里，是冰雪世界中的亚马逊河，在格林兰岛的冰川中流量最大。

　　雅各布冰川的流速正在加快。在过去10年里，它的速度加快了，每天约为37米。现在它的年排冰量达46立方千米，使得峡湾里充满了新的冰山。

　　整个格林兰岛的冰川都在加快步伐。去年阿里克·瑞格纳特报告说，卫星雷达测量显示，格林兰岛南部的大多数冰川都在加速流动。有的冰川的流速增幅甚至超过了雅各布冰川。根据他的计算，2005年格林兰岛共损失了224立方千米的冰，是10年前的两倍多。这让一些科学家感到难以相信。

　　后来有两条注出冰川慢了下来。第三十卫星监测到格林兰岛重力的细微减弱，确认从这里每年流掉几百立方千米的冰。美国宇航局负责格林兰岛和南极洲研究项目的科学家瓦利德·阿卜杜拉蒂说：“这片冰川正在移动。”

　　正当雅各布冰川加速移动的时候，它漂浮在峡湾中的冰舌(冰川进入海中的那一端)已经开始破碎、萎缩。从2000年以来，它的冰舌已经缩短了6.5公里，峡湾中的冰山数量更多了。其它许多快速流入海里的冰川也损失了部分或是全部的冰舌，这也许可以解释冰川加速流失的原因。“浮冰就像顶门杠，”阿卜杜拉蒂说，“它拦着后面的冰川，一旦它融化，整个冰川就将破门而出。”

　　格林兰岛的气候已经明显变暖了。从1993年以来，斯特芬的冰川营地附近的冬季气温已经上升了约5摄氏度。

　　大西洋近海的中层海水也变暖了。虽说只有零点几度的变化，但足以让冰舌底部融化，使其腹背受敌。到最后所有的浮冰都将融化，也许冰流那时会停止加速。但是斯特芬认为未必会如此。格林兰岛冰川的重量把下面的岩床压出了一个大盆地，许多地方低于海平面。如果冰川退入内陆，那么海水也将随之侵入，将冰川从岩床上撬起，崩溃之势将难以阻挡。

　　现在格林兰岛的融水还不足以威胁到滨海地区。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的斯蒂文·内勒姆通过卫星监测海平面。他发现海洋每年上升近30厘米，与联合国气候变化专家组今年早些时候预测的结果大体相符。但是内勒姆说：“倘若格林兰岛大融化真的开始的话，海平面绝对不会只上升这么一点。”

　　格林兰岛的最新迹象已经使许多冰川研究者相信，到2100年海平面的升幅可达1米。瑞格纳特一直在监测冰川向海洋的流动，他认为这个数字显然是被低估了。在他看来，格林兰岛的大融化最终将使海平面上升约3米。他说：“如果这在下个世纪发生，而不是等到几个世纪之后，那将是个大麻烦。”

　　融水越多，冰川移动速度越快

　　大雾已经散去，天仍然下着小雨。斯特芬的研究小组乘坐直升飞机来到距离海岸约8公里的冰川上。这儿是冰川温暖、低矮的边缘区域，叫做消融带，从内陆流出的冰就在这里融化。当时是8月，正是冰川融化的高峰期，脸盆大小的融水坑随处可见，蓝色的细流四下流淌。

　　这些融水不仅意味着冰川的损失，甚至还会加剧冰川的缩小。斯特芬的研究小组于十年前最早观察到这个现象。在此之前，美国宇航局的科学家杰伊·茨瓦里安放了一些GPS装置，用以测量冰川从格林兰岛腹地向消融带流动的速度。几年后，一种奇怪的相关性显露出来：冰面的融水越多，冰川移动的速度就越快。

　　随着气候的变暖，消融期延长，原本缓慢移动的冰川加快了速度。茨瓦里和斯特芬认为，这是因为融水在冰川的底部汇集，润滑了冰和岩床之间的接触，就像汽车会在湿润的路面上打滑一样，冰川也会在岩床上打滑。

　　融水是通过某种途径渗透到冰川底部的。夏天的时候，在冰川的消融带，处处都可以看到融水汇聚成的天蓝色湖泊，湖面宽达数百米。有时，这种湖泊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距离斯特芬的直升飞机着陆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冰川裂缝，融水就从这里流下去。这种裂缝叫做冰川壶穴。

　　斯特芬、冰川专家尼古拉斯·卡伦、还有喷气推进实验室的阿尔贝托·贝阿尔就在这儿追寻奔涌的水流。它们是通过一条滑道一直落到底，还是一级一级逐步往下流？如果向下流的路越顺畅，那么冰川滑行的速度就越快。

　　贝阿尔取出一部带有钢质鱼雷状保护罩的摄像机。在把摄像机放进壶穴之前，他们先用绳子将自己系在嵌入冰层的锚栓上，悬挂在壶穴的边缘。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能听见融水瀑布隆隆作响的声音。眼睛适应里面的光线之后，斯特芬看出了这个深坑的大小。在轰鸣声中，他向人们喊道：“这是我见过的冰川壶穴中最大的一个，我感觉足有一个地铁站那么大。”

　　他们用一根光纤电缆将摄像机放到110米处后，停了下来。在壶穴旁边支起的一个帐篷里，通过显示器，人们可以看到摄像机拍摄到的景象：它停靠在一处冰脊上，夹杂着沙砾的水从旁边冲过。无论怎样往下放电缆，也无法将它送到更深的地方去了。也许摄像机已经接近冰川的底部——所以水里才会有沙砾，但也未必。他们还想再试一次，改用更轻巧的摄像机，它也许能被水流一直冲到最深处。

　　冰川深处的水道是个什么样子仍然不清楚。但是它的影响却再清楚不过了。近几年的夏天，冰川短期内的移动速度可以达到正常状态的三倍，毁灭之快前所未有。

　　从地图上我们就能够看明白为什么格林兰岛上的冰川会如此地脆弱。它南端的纬度比没有冰雪覆盖的安克雷奇和斯德哥尔摩高不了多少。格林兰岛上的冰川是上一次冰川期的遗迹。它之所以能够保存到今天的原因，就是它的规模大，足以形成自己的气候——整个格林兰岛闪闪发光，永久冰封的内陆能反射来自太阳的光和热；高海拔令气候更冷，辽阔的地域则挡住了来自南方的温暖气候系统。但是当冰川缩小后，这些保障都会减弱。

　　“一大块西南极洲都将消失”

　　在地球的另一端，冰川更为庞大，似乎也没有如此脆弱。除了刚好越出南极圈的南极半岛，整个南极洲仍然冰冻得严严实实。全球变暖甚至有可能导致这里的冰川变厚，因为温暖的空气会带来更多的水分，增加降雪量。但是科学家们不安地发现，南极有一片靠海的区域出现了类似格林兰岛的迹象。

　　流入阿蒙森海的冰川从西南极洲大冰川的中心出来。这条冰川是南极洲两大冰川中较小的一个。和格林兰岛一样，西南极洲的冰川位于一片大部分低于海平面的岩床上，它的突出部分也在动摇。

　　这个地方的帕恩爱兰冰川有宽30多公里、厚近1公里的庞大冰流。从上个世纪以来，它的流速加快了三分之一。此外，还有一条斯韦特斯冰川正在逐渐变宽，积聚着越来越多的冰流向大海。西南极洲到底损失了多少冰，目前争议很多。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种损失会不断增加，并最终使全球海平面升高2米以上。

　　在130000年前，这种情况也许曾经出现过。那时的海平面比现在高出了5到6米。这说明南极洲和格林兰岛的冰川对此都有影响。当时的南极和现在一样寒冷，冰无法从上部融化，那么一定是浮冰下的温暖海水在起作用，导致了冰川的局部坍塌。美国宇航局的冰川专家罗伯特·托马斯说，这种现象卷土重来的条件已经成熟。

　　他认为，这一次的坍塌将从帕恩爱兰冰川开始。他和同事们在乘坐智利海军的飞机考察时发现，这条冰川的末端－－一条近65公里长的冰架正在以每年几米的速度变薄。托马斯说，这就是它加速入海的原因。冰架变薄后，对周边陆地的抓附力减弱，犹如松开了冰川的刹车。

　　更令托马斯烦恼的是，紧邻海岸的陆地冰川中有24公里是与冰架相连的“冰原”。它非常地平坦，轻附在岩床上，也正在变薄。他认为，不用十年的时间，这“冰原”就会因太薄而飘走。

　　一旦这种情况发生，海水便会随之侵入，冰川崩塌的连锁反应也将发生。托马斯说：“海岸以内的240公里的岩床很深很平，海水会在冰川底部造成一个巨大的峡湾。这样一来冰川就没救了。它会加速融化、消退，一大块西南极洲都将消失。”

　　全球的寒冷地区都在发生类似的现象。美国蒙大拿州的冰川国家公园尤其具有代表性。美国地质勘探局的丹·法格雷研究公园里的冰川已经有15年。他说，这里还剩下27条冰川。而一个世纪前，冰川的数量是150条，也即是说，有90％的冰川消失了。他预计，剩下的冰川还有25年的寿命，以后“冰川就将从这片大地上消失，这在至少7000年里是头一回。”

　　作为一名科学家，他因为目睹了地球的巨变而着迷；作为人类的一员，他却感到失去了热爱的景致。他说：“有时候去看我熟悉的某座冰川，翻山越岭，甚至不用拿出地图或照片来对照。我只管边走边看，心里想着：上帝啊！整个冰区都消失了。”又一处看似与山岳同样不朽的冰雪胜地消失在热浪中。　陈强

　　图表略，详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