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发言人制度25年：政府学会“说话”

　　上岗——忽视了温情

　　王旭明念念不忘的是自己一次不成功的表现。

　　2006年3月27日的教育部新闻发布会上，王旭明宣布了教育部出台的一个关于“清退40万中小学代课教师”的政策。

当天晚上，他接到了史安斌的电话，认为他在新闻发布会上应该把“清退”之类的公文语言转换为媒体语言。刚放下电话，他又在电视里看到在白岩松主持的《中国周刊》里出现了他的身影，看上去，他神情严肃，有点冷冰冰的样子。画面配的解说词是：“在本周出现了两项冷冰冰的政策，一个是石油升价，没有跟社会广泛打招呼；还有一项就是教育部要清退代课教师。”

　　王旭明看完电视，头就大了。过了两天，他在网络上发现，有网友在批评这项政策时，也对他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进行批评。“这个政策不是我的发明，是国家的政策，但我也知道农村代课老师的处境不好，在对这个政策进行解读时，我的表情过于冷淡和严肃，忽略了一种温情的东西。”这个事情过了很久，王旭明仍在内心里反复设想，如果重回这次发布会，他会首先对那些中小学代课老师表示尊敬和感谢。

　　成长——奥运考验发言人

　　身为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的史安斌，在近四年的时间里，除了完成日常的教学工作，他还得给国新办在各省主办的新闻发言人培训班上课。来参加学习的都是各部门的主管领导或者常务副职。更重要的是，基本上培训班办到哪个省，哪个省的新闻发言人制度就建立起来了。

　　最令国内外媒体关注的是，2006年里，中纪委、中组部、统战部、对外联络部和中共中央台湾工作办公室、文献研究室、党史研究室这些神秘的部门都建立了新闻发言人制度。此外，全国人大、全国政协、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全国总工会、团中央、全国妇联也建立了新闻发布制度，设立了新闻发言人。

　　在国新办的推动下，教育部、公安部、卫生部率先进行新闻发言人定点定时自主发布新闻。教育部的王旭明、公安部的武和平、卫生部的毛群安分别举行了多场发布会，受到了国内外媒体和社会的好评。

　　让史安斌疑惑的是王旭明的遭遇。“王旭明比较接近真正意义上的发言人，他做过媒体，长期在教育口工作，熟悉情况，领导也支持，他可以回答关于教育所有的问题，很少念文件——把它们转换成了媒体语言表达出来。但在所有的发言人当中，王旭明碰到的批评和非议却最猛烈。”

　　史安斌说：“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强调官员要低调，沉默是金。新闻发言人制度与之不符。这个制度是在非典之后，被迫出台的。连我们刚颁布的信息公开条例，也是为应付奥运会匆忙出台的，这个条例没有对官员信息公开的激励机制。”

　　史安斌所说的“信息公开条例”，是2006年4月5日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该条例将于2008年5月1日实行。

　　国新办副主任王国庆担忧的是：“新闻发言人成为一种‘形象工程’，有的部门和地方的发言人名单一公布，并无后续，发言人不发言；新闻发言人制度的建设成为了某些政府官员拒绝媒体采访的盾牌，而新闻发言人再度垄断信息，躲避记者，或者总是无可奉告，使新闻媒体原本很困难的采访变得更加困难。”

　　旁读��

　　王勇平:记者不是我的敌人

　　（从事过新闻工作，2003年，调任铁道部政治部宣传部部长、铁道部新闻发言人。）

　　在中央电视台新闻会客厅接受采访时，白岩松曾问我：“你觉得新闻发言人和记者是什么关系？”我参加培训时，老师说：记者不是你的朋友，是你的敌人。赵启正主任告诉过我们，记者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朋友。我当时的回答是，记者不是我的敌人，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很有挑战性的朋友。

　　无论发言人还是记者，都想让社会了解事实真相，这就决定了我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遗憾的是，在我们的工作中，有相当一部分的精力用在了辟谣上。我们有两个同志专门看网络和报纸，随时就社会关注的问题进行解答回复。

　　王旭明: 这是个高风险行业

　　（曾在《中国教育报》工作。2003年4月就任教育部办公厅副主任、教育部新闻发言人。）

　　从实践情况看来，新闻发言人在目前是个高风险行业。这几年我冒着挨骂、被曲解的危险，为提升大众的教育理念做了很多探索。

　　当然，我也可以把它做得没有任何风险。那就是按照新闻发布内容一字不差照本宣科念出来。或者干脆和以前一样，当一个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根据不同的发布内容邀请负责同志介绍、回答问题。这样的局面对媒体对公众也没有好处。

　　有时候，我对现在的媒体环境很无奈。现在的媒体竞争激烈，为了市场竞争、吸引眼球，有少数媒体在做新闻的时候会远离新闻事实，哗众取宠，标题夸张，甚至是删改、编造新闻。我曾经参加国务院新闻办在美国的培训学习，和美国新闻发言人也有过探讨和交流。和国外的新闻发言人制度相比，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中国的新闻发言人制度还处在雏形阶段。

　　链接

　　应设发言人制度

　　新闻发言人培训班课程设计者之一、清华大学教授李希光在课堂上公开建议：党和国家领导人应设立发言人制度。

　　国家主席办公室发言人的任务，可以参照美国白宫发言人的工作设计。1．出席国家主席召集的会议；2．出席政治局会议；3．实时跟踪全球新闻动态；4．向国家主席通报重要新闻；5．建议国家主席作出何种反应；6．安排国家主席公开活动日程；7．起草国家主席公开发言和演讲稿；8．策划和举行国家主席的新闻发布会；9．接受媒体的采访和专访；10．策划安排国家主席接受采访；11．在主席接受采访前彩排；12．评估媒体的报道和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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