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他是老祖宗

　　骗人他是老祖宗

　　■刘志伟

　　所有天花乱坠的成功骗局都一样：让谎言看起来像是真相

　　许多骗子都从一个名叫查尔斯·庞兹的意大利移民那里获得灵感。麦道夫也不例外。庞兹短小精悍，这个身高只有157厘米（5英尺2英寸）的家伙在1920年用8个月的时间迅速积累了1500万美元的财富，他让数以万计的波士顿人相信他能帮他们赚快钱。

庞兹骗局是如此成功，以至于他的名字后来被用于命名这种诈骗形式——用今天投资人的钱偿付昨天的投资人，背后没有任何实际投资的“庞氏骗局”。

　　庞氏骗局的核心思想可能来自19世纪末一个非常成功的骗局，号称威廉“520％”米勒，米勒是纽约布鲁克林一家名为富兰克林财团的年轻记账员，他在1899年承诺给投资者每周10％的高额利息收益，并据此开创了促使投资者把利息收益再投资的先河，上当的投资者投入了100多万美元，米勒最终判监10年。20年后旁氏骗局尚未败露时，有人采访了米勒，发现庞兹的做法和米勒惊人相似，但庞兹更出名，因为庞兹造成的损失至少是米勒的7倍。米勒对此迷惑不解：“我可能智力不够，但我无法理解庞兹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挣这么多钱。”几天之后，庞氏骗局内幕彻底曝光。

　　虽然庞兹不是第一个用这种手法行骗的人，但他的手段却让人惊奇。“他是一个令人着魔的骗子，一个终极巨骗。”庞兹的传记作家唐纳德·邓恩说。从蓝领工人、外来移民到警察、政客，甚至还包括一名神父，都为他发狂。

　　2.5美元与100万美元

　　1920年的夏天，庞兹几乎总是出现在波士顿报纸的头版上。而这之前，波士顿意大利社区之外很少有人听说过查尔斯·庞兹。他对《纽约时报》说他来自意大利帕尔马一个富裕的家庭，曾就读罗马大学，但不适合学术生活。“我大学时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经历着年轻男子最危险的时期。花钱似乎是这世界上最有吸引力的事情。”

　　后来他的钱用完了，年轻的庞兹认为最明智的决定是向西走。1903年11月15日，他走下温哥华号渡轮的踏板，到达波士顿港，口袋里只有几美元，这是他跨越大西洋的旅途中被打牌作弊的骗子欺诈后剩下的最后财产。“我带着2.5美元现金和100万美元的希望登陆到这个国家，这些希望从未离开过我，”庞兹说。

　　通往财富的道路对于天性乐观的庞兹来说是漫长的，他在纽约擦过桌子，在佛罗里达画过标志牌，还在东海岸干过各种各样的杂活。1917年，他看到报上登的一则招工广告后来到波士顿，一个叫J.R.普尔的商品经纪人需要一个办事员。

　　来到波士顿不久，庞兹在有轨电车上遇到了年轻的罗斯·涅科，开始疯狂追求她。罗斯是一位身材小巧的漂亮女孩，没什么家庭背景。1918年2月他们结婚了。庞兹继承了岳父的食品店，开始着手把它搞砸。他离开了普尔，前老板普尔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位手下潜在的金融天赋。

　　史上最“伟大”的推销员

　　庞兹先是认为做国际贸易杂志是个好主意，他向汉诺威信托投资银行寻求2000美元贷款，对方拒绝了他。

　　1919年8月的一天，庞兹翻看着邮件。一个来自西班牙的财经记者来信希望了解庞兹最终胎死腹中的杂志的情况，信里附上了一张小纸片。这张小小的纸片，成了庞兹想象力飞速运转的最初平台。

　　小纸片是一张国际邮政回复券，西班牙记者附在信封里作为回信的预付邮资。在西班牙邮局购买需要比塞塔30分，可换取价值5美分的美国邮票，赎回费率按照国际条约是固定的。当时西班牙比塞塔正在贬值。庞兹推算，在西班牙买一张邮政回复券在美国兑换可获得大概10％的利润。如果在一些特定的较不发达国家大量购买优惠券然后在强势货币国家中兑换将会获取巨大利润。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可行的。庞兹把他的新业务称做证券交易公司，开始大力推销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个伟大的构想——庞兹设法将它出售给了成千上万的人。他对外宣布建立了遍布欧洲的代理人网络，正在大批量采购邮政优惠券，他能把成堆的优惠券变成堆得更高的美钞。但他没有透露更详细的细节，因为必须保密，以免竞争对手洞悉。

　　当然，没有什么代理商网络，庞兹也没有花费任何努力购买什么邮政优惠券。他的企业倒塌后，审计结果发现整个公司只买了价值61美元的优惠券。

　　传记作家邓恩的《庞兹！波士顿骗子》为人们描述了庞兹是如何向财富狂奔而去的。庞兹是个天才，但，是在心理方面，而不是金融。庞兹知道，发财捷径是如此诱人，但太过积极地推销只会把它搞砸。庞兹借鉴了马克吐温在《汤姆·索亚》中的两页描述，他营造了熟人之间不愿透露发财秘密的神秘气氛——除非他被强烈要求。他扮演了一个繁忙却很爽朗的投资家，出现在意大利社区室外地滚球聚集地和附近的咖啡馆，抽着上等雪茄，友好地和熟人打招呼，然后匆匆离开去会晤重要“客户”。

　　只有在他的受害者迫不及待时，庞兹才放出诱饵：他的宏伟计划能让投资者在90天内得到50％的利息。后来他加高了筹码，承诺45天就有50％的利息。到了12月，钱开始源源不断涌了进来。

　　大多数投资都来自庞兹招募和培训的销售代理，他们能收到10％的佣金。许多销售代理再招聘下级代理来吸收新投资，他们能得到5％的佣金。当庞兹付清第一轮投资者的利息后，学院街金融“巫师”的名声不胫而走。最终，有4万余人加入这场癫狂。很多人把他们的利润再投资给庞兹，这让他能够轻易实现之前的承诺。庞兹火了，他的办事处从缅因州开到了新泽西。

　　把乞丐变成百万富翁

　　1920年7月24日，《波士顿邮报》的头版是关于庞兹的报道，大标题：“三个月翻一番”，副题：“数千名庞兹投资者45天获利50％”。文章描写了他如何白手起家一步登天，并且估计庞兹的身家有850万美元。

　　26日，周一，是属于庞兹的一天。早上他乘坐司机开的车到达办公室的情景“让人永远难忘怀。”他后来写道。

　　“4条并排的巨大投资人队伍，从市政厅大街，穿过学院街，到耐尔斯大楼的入口，楼梯上，走廊上?一直通向我的办公室。”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希望和贪婪，成千上万伸出的拳头在空中挥着、抓着，激动地憧憬着成堆的钞票！疯狂，对金钱的疯狂，世界最糟糕的疯狂，在每个人的眼中冒了出来!”

　　“对于聚集的人群来说，我就是他们梦想的化身。那个能在一夜之间把乞丐变成百万富翁的‘巫师’。”

　　庞兹过上了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生活：一套在列克星敦高档社区有12个房间的豪宅；成群的仆人；好几辆汽车，包括一辆定制的豪华轿车；精美的衣服；镶金手柄的马六甲白藤手杖以及买给罗斯的钻石和其他首饰。他购置的用于出租的商业和住宅地产遍布波士顿，还购买了很多银行股份。他甚至还买下了前任老板普尔的生意。“买得越多，我就越想买。”庞兹写道。“这是一种狂热。”不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一家银行的控制权。他想接管汉诺威信托投资银行，正是这家银行一年前拒绝投资给他。几个月后，庞兹倒下时，汉诺威信托投资银行也跟着破产了。

　　围绕庞兹的癫狂引起了人们的警觉。美国邮政部在不到一周之后宣布了新的国际邮政回复券的兑换汇率——《纽约时报》称这是二战前的首次变动。官员们公开表示新的汇率和庞兹的投资计划之间没有关联。他们说任何人都不可能进行庞兹所说的套利计划，监管条例使套利行为无法实施。

　　邮政和司法当局当年2月曾对庞兹进行调查，却没什么收获。《波士顿邮报》的编辑们这时正为此前的报道让庞兹名利双收而气恼，便开始了对庞兹业务的调查。由于负面消息接踵而来，庞兹在他的公共关系顾问威廉·麦克马斯特，一个前新闻工作者的建议下，发表声明将和美国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合作，公开账目让政府审计员审计，并在调查结束前暂停接受新投资。

　　庞兹停业的消息掀起了轩然大波。成千上万的人涌向学院街要赎回投资券，庞兹指示雇员偿还每一个持有投资券的人，一天就偿还了100多万。他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一面表示和调查机关合作，一面在记者面前痛斥他们。“邮票之王对联邦政府破译他如何赢利不屑一顾”，在7月30日的《波士顿邮报》中，庞兹这样说：“我的秘密是如何把回复券兑换成现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让美国自己找出来，如果它能。”

　　庞兹为等候在他办公室外的人们叫了三明治和咖啡，当他听到几个女人经不起灼人的热浪昏倒时，马上指示让她们排到队伍前面。搞不清他到底是骗子还是英雄，等待队伍中嘘声和叫好声都有。许多人在等待兑换时改变了主意，他们得到承诺到期将连本带利收回投资。有人把庞兹称为“意大利人中最伟大的一个”。庞兹站在崇拜他的人面前，说哥伦布发现了美洲，马可尼发明了无线电。“但是查理，”他的铁杆粉丝接着他的话音说，“你发现了金钱在哪里！”

　　调查艰难地进行着。“官员们被庞兹的谜局难倒了，”《波士顿邮报》说。然而，8月2日，庞兹的公关顾问麦克马斯特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他以第一人称写了一篇独家报道，宣布庞兹“即使赖掉利息仍有200万美元债务。”“要是算上那伟大的投资券的利息，他最少欠450万美元！”

　　文章发表的那天，投资券持有人把学院街围得水泄不通。庞兹极力否认自己已破产，威胁要控告麦克马斯特和《波士顿邮报》。

　　公众聚集不断升级。8月10日，庞兹在波士顿工商业人士聚集的基瓦尼俱乐部发表了午餐会演说，他和一位叫做约瑟夫·邓宁哲的测心术者一起受邀参加，组织者想让邓宁哲“发出X射线扫描一下这个小个子意大利人的精密大脑，把他的发现揭示给观众，”然而，测试根本没机会进行。到了下午2点45分，庞兹还在回答听众的问题。

　　庞兹暗示他直接与外国政府交易，从他们手中购买大量回复券用以支撑自己的企业。由于这些政府从中受益， 他们“当然不会透露”业务细节。《芝加哥论坛报》在报道时保留了自己的怀疑：“庞兹揭秘魔法石：0 +0 = $”。

　　8月11日，《波士顿邮报》披露了轰动一时的消息，这位金融巫师坐过牢，在加拿大因伪造支票在1908年至1910年曾服刑，报上还刊登了庞兹在蒙特利尔警察局拍下的犯人档案照片。此后庞兹帮助5名意大利人从加拿大偷渡到美国在亚特兰大联邦监狱服刑的犯罪历史也被揭露出来。

　　第二天，一位政府审计员结束了庞兹账目的审计。他发现庞兹有300万美元的负债，后来又修正为700万美元。庞兹马上被批捕，“庞兹在东剑桥监狱里仍面带微笑”。“这个男人有钢铁般的神经。”看守他的狱卒惊叹道。

　　6家银行因庞兹的倒下而破产。但许多投资者仍抱着投资券不放，绝望地希望他们的英雄东山再起。因为持续深入的报道，《波士顿邮报》赢得了普利策奖。

　　仅剩75美元支付葬礼

　　庞兹服刑三年半后获得假释。1925年，他的全国诈骗罪名再次成立。在保释期间，他还前往佛罗里达州出售命名为“Charpon”的湿地。听说马萨诸塞州最高法院将他的罪名升级后，他弃保潜逃，逃往德州签约成为意大利货船的海员，后来在新奥尔良被抓获，送回马萨诸塞州，在查尔斯敦的州政府监狱中服刑。

　　1934年，庞兹出狱，他那时已经秃顶，还重了40磅。移民局官员拿着驱逐令在门外等着他。他从来没有成为美国公民，被视为不受欢迎的外国人。 10月7日，他留在美国的请求被否决，遣送回意大利。罗斯留在波士顿，计划一旦他找到工作就和他相聚，两年后，她厌倦了等待，和他离了婚。邓恩在她去世前不久采访了她，多年来，她一直被传言困扰，说她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藏着丈夫的不义之财。然而罗斯也是一个受害者：她和她的八个亲戚借给庞兹超过 1.6万美元。庞兹离开后，罗斯静静地过着窘迫的生活，前夫死后她最终再嫁，搬到了佛罗里达州，在那里她试图摆脱前夫的劣迹所带来的困扰。

　　庞兹被驱逐出美国后的生活有不同的说法。一个版本说，他进入墨索里尼政府担任高级财政管理工作，当官员们意识到他并不是他们认为的天才时，他带着两只装满现金的手提箱登上一艘蒸汽船逃往巴西。

　　但是传记作家邓恩对庞兹进行了更深入的研究，发现了不同的故事。他说，庞兹获得了他的二表弟，意大利空军上校阿蒂利奥·比索的帮助。比索是墨索里尼的朋友，他把庞兹安排到一条新开通的意大利和巴西之间的航线上做事。这一新职业让庞兹在1939年到1941年12月间过着高品质的生活。之后，美国宣布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巴西政府得知庞兹所在的航线把战略物资运往意大利后切断了它。

　　丢掉工作，庞兹靠教英语和法语勉强维持生计，后来在一家意大利进出口公司当翻译。他的视力开始退化，1948年的上半年庞兹中风导致半身不遂。1949年1月18日，庞兹在里约热内卢一家慈善医院中去世，只留下75美元支付他的葬礼。

　　95％购买庞兹投资计划的人，最终失去了所有投资。庞兹送了几句话给那些被他疯狂戏弄的波士顿人：“即使他们什么也没得到，在这个价位上他们也得了便宜。在没有恶意预谋的情况下，我为他们表演了自朝圣者登陆以来在他们的地盘上出现的最好的节目，看我表演完足足值1500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