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华：危机下中国实力依然有限 应小心被忽悠
中国网3月7日讯 今天，中国网与搜狐网专访外交学会亚非拉部主任曾建华，就中日关系等国际问题展开交流。以下是访谈实录。
09年中国外交的重中之重还是对美外交
记者： 08年中国的外交，比如奥运外交、危机外交都很成功，09年是大事、喜事、要事集中，今年外交新的重点或者新的发力点是什么？
曾建华：外交方面，我个人的看法，今年中国外交不用寻找新的重点或发力点。
我们的实力和能力依然有限，不要轻易被别人忽悠了
记者：经济危机下，似乎给中国提供了影响世界政治经济的新机遇。凭借巨额外汇储备，中国成为各国交往的“新宠”和对外投资并购的大户。中国应该坚持哪些原则？注意哪些陷阱？
曾建华：我觉得这个问题挺有意思。首先中国必须准确定位自己。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我们的实力和能力依然有限，不要轻易被别人忽悠了。我们还不是个强者，就算成为了强国，中国的传统哲学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好大喜功，要放低身段，量入为出。金融危机也好，外面利好也好，尽管是一个机会，要妥善地抓住机会，但不要狮子大张口，好像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做得到。人家把你捧上天了，你就很容易被“捧”杀，得意忘形中容易出“昏”招。
记者：您具体讲讲西方怎么忽悠呢？
曾建华：中国进步很大，这是一个事实。但西方觉得中国应该从“发展中国家”的队伍中离开，拼命忽悠你，说你们现在实力已经很强了，应该负担更多的国际责任，承担更多的国际义务。我们承担与我们国力实际相符的国际义务没有问题，但是这个国际义务不是什么“美国义务”、“欧洲义务”或哪一个国家或集团的义务，承担国际义务还要考虑自身的能力以及国际公平和正义。
记者：对，就是说现在中国还是要尽力。
曾建华：是的，需要继续努力。西方以前一直忽视中国，后来中国发展起来了，又说中国威胁他们了。“中国威胁论”一度甚嚣尘上，当然出现过“中国崩溃论”，很短时间，现在出现“中国责任论”。其实都是对中国的发展壮大的不适应症。不管怎么样，人家很重视你，重视你你就要加倍努力，同时要正确看待自己。
世界经济危机的确是个很大的挑战，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机遇，如何化“危” 为“机”，我不是经济方面的专家，我没有发言权。国内研究金融和经济的专家很多，但真正了解全球经济和全球金融问题的专家不多，西方真正的行家里手也不多，否则这次也不会捅这么大的漏子。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机会是要去抓的，但不要妄想很容易就能抓住大机会。一招不慎，反而帮别人买单了。
让西方客观、真实地看待中国 北京奥运会迈了一大步
记者：2008年借助奥运，中国的“人文公共外交”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2009年初海外都在议论中国考虑在对外宣传方面发力。后奥运时代的中国如何外交争夺国际话语权？
曾建华：我个人觉得不宜过分乐观。去年北京奥运会，对西方舆论客观看待中国起到一定程度的纠偏作用。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这种作用是有限的。通过一次奥运会完全改变西方对中国的看法，是不现实的。奥运过后，人家怎么看你，还会怎么看你。要让西方客观地看待中国，是一项复杂和长期的工程，我们的“人文公共外交”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仅寄望于奥运及一些后续“外宣发力”就能有很大的改观，那是良好的愿望。最多只能说通过北京奥运会，西方慢慢开始客观地看待中国，或者说，北京奥运会在使西方客观地、真实地看待中国方面向前迈了一大步。
记者：围绕软实力方面，中国的公共外交在09年应该如何铺开？
曾建华：更多还是延续以前行之有效的好做法，通过各种途径让外国人更多了解中国。比如像我服务的单位，中国人民外交学会，与共和国同龄，今年12月15日将迎来成立60周年华诞。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接待外国前政要。我发现来中国看看和不来是完全不一样。通过接待他们访华，虽然不会立刻改变他们对中国的固有看法，一下子把中国看成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国家。但通过参观访问，他们会发现，中国根本不是西方媒体宣传那样的中国，中国有悠久的文化，有可爱的人民，人民在这片土地上自由幸福地生活，他们也会发现，共产党将国家管理得井井有条，治国理念也很先进嘛。我们的官方外交也好，民间外交也好，都是让外国人通过各个角度了解中国，进而理解中国，热爱中国。
“无可奉告”现在很少听见
记者：现在回到中国这方面，中国的外交官的变化您肯定也注意到了，从个人角度来讲，中国外交中“人”的变化说明什么？
曾建华：中国的外交官确实变化很大，素质和气质都有了飞跃性的提高。举一个典型的例子，现在中国外交官所具备的素质远远超过五六十年代的外交官，他们会说外语，自己驾车工作，风度翩翩。交谈能力、交际能力、交涉能力都有质的提升，这对提高中国的形象起到很好的诠释作用。
记者：与西方职业的外交官相比，中国的外交官还有哪些不足？
曾建华：可能不太准确。我想到的，可能是在语言和思维两个方面吧。尽管现在我们的外语水平越来越好，但还达不到母语的程度，要做到应用自如甚至出神入化，还需要进一步的努力。另外一个就是语言运用技巧。比如说说一件事情，西方人会用一种比较轻松和幽默的方式表达。可能由于文化的不一样，我们叙述起来相对会比较严肃，陈述句用得比较多。西方思维比较发散，先讲一个轻松的话题，旁敲侧击，才去奔主题。
记者：中国人是直奔主题，开门见山。
曾建华：我觉得应该把我们好的东西结合他们好的东西，优势互补，那就强了。比如我们的强项，说话比较有逻辑，说话滴水不漏。我觉得这是需要的。如果我们的外交官再用外国人容易接受的方式与外方交流，效果会更好。
总体说，现在我们的外交官无论能力和素质都比以前强多了，包括前面说到的不足之处也在不断改善。我为我的同行感到骄傲。还有一点，我们新一代的外交官敢于直面一些棘手问题，有时还很有创意。以前是绕过问题，像“无可奉告”这种词基本上很少听见。这是素质和历练的综合体现，非一日之功。
记者：应该像李肇星部长那样吗？
曾建华：对，李部长很受中国人欢迎，在西方也特别受欢迎。还有一些中国驻外大使和外交官也非常出色，维护国家利益，不辱使命，还能做到“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让我们深受鼓舞。
期待中日关系再次迎来繁花似锦的春天
记者：还有个问题，回到您的专业那块。日本目前无论从政治和经济来看都是内外交困的艰难时期。经过中日领导人的破冰融冰和暖春之旅后，历史问题似乎不再是主要障碍。
曾建华：希望历史问题不要成为中日关系发展的障碍。现在两国领导人互访增加、互信增强，但民间谅解和互信还跟不上，包括日本人看待中国人，和中国人看待日本人，这方面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特别是媒体界，影响力大，责任也重大。
记者：融冰之旅之后，中日的政治春天能持续下去吗？
曾建华：中日关系的春天曾在八十年代出现过，中日邦交正常化后那一段时期，那是中国和日本老一辈政治家共同培育和呵护的结果。我们期待中日关系再次迎来繁花似锦的春天。有人描述中日关系有点像夫妻关系，不管你愿不愿意，地理位置就决定了谁也离不开谁。这很形象。现在大家都在说21世纪是亚洲的世纪，没有良好的中日关系，亚洲世纪可能吗？
记者：近期围绕“钓鱼岛主权”的争执是否可以说，在日本政府动荡时期，再加上经济危机的冲击，中日关系还会迎来新的“寒流”？
曾建华：钓鱼岛的主权属于中国是无可争辩的，看看《开罗宣言》、《波茨坦宣言》和历史沿革就清楚了。我想说的是，中日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也很脆弱，双方高层在努力，民众也在努力，需要加倍细心呵护和培育。希望这个问题不要成为影响中日关系改善的“暗礁”。
中国真心想与东盟各国永远做好邻居、好朋友
记者：对。现在中国的睦邻外交很成功的，但是以菲律宾法理侵占南沙群岛为例，中国是否更应该关注睦邻外交掩盖的敏感问题？
曾建华：中国与东盟的关系经过近二十年的全面发展，取得了令人欣喜的丰硕成果。当然，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原来搁置起来的问题会被重新提出来，这很正常。两个好朋友处久了，也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新问题，关键是双方如何忍让、妥协，照顾对方的关切，维护好难得的关系。应该说，有着共同边界和海域的国家间都有类似的问题。中国与东盟国家的领土或领海争端不是新问题，邓小平提出“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以及后来双方签订《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等文件就是为解决问题提出的有效方案。
其实，不仅中国与东盟国家之间有争端，东盟国家之间也有争端。我认为，邻里之间，朋友之间，有问题是正常的，没问题反而不正常。争端有关各方需要理智地处理争端，需要更多的沟通，寻找解决问题的新办法和有效方法，而不是单方面采取行动，使本来已经比较复杂的问题更加复杂。除非你不在乎好朋友的感受，不在乎好朋友的关系了。从古至今，东盟各国都是中国的友好近邻。我认为，中国是真心想与东盟各国永远做好邻居、好朋友、好伙伴的。
曾建华：客观地说，当今的中国外交日臻成熟。特别是去年，碰到那么多的大事、难事、怪事，中国都妥善和巧妙地处理好了，说明中国外交越来越成熟。当然去年我们遇到的不都是不顺的事，也有几件让国人很扬眉吐气的大事，我们做得比应付困难更好。
今年仍有不少节点，需要我们认真应对。虽然是老话套话，但却是大实话。中国外交需要发扬成绩，更要总结经验，尤其要戒骄戒躁，踏实工作。我认为，国家六十周年大庆是今年的一件大事。六十为一甲子，六十年在中国文化是一个重要年头。我衷心希望，今年通过一系列庆典活动，向世界宣示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走和平发展道路的国家，更多地让世界客观地了解中国、理解中国的内外政策，然后成为中国的朋友、好朋友。(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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