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若无信心，世界就要绝望

　　本报约请国家信息中心宏观战略处处长解读总理发布会八句“关键话”

　　刘 璞

　　3月13日上午十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闭幕后,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人民大会堂三楼金色大厅与采访十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的中外记者见面并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本报联合和讯网等媒体约请国家信息中心宏观战略处处长高辉清第一时间做了解读。

　　1.　“莫道今年春将尽，明年春色倍还人”

　　解读：今年“从急跌到不跌”最困难，明年会好转

　　问：总理在刚才开场白里也提到了一句话，也是总理在今年新闻发布会上提到的第一句诗就是“莫道今年春将尽，明年春色倍还人”，是唐朝诗人杜审言的诗，意指明年春天，这里的景色将一定更美好。

　　高辉清：第一，它有提振中国人的信心，包括世界人的信心。现在“两会”已经不仅是影响中国，也是影响全世界的信心，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恐怕也是没有过的事情。第二，它是建立在很扎实，很客观的判断上。现在看，今年可能是最困难的一年，从急跌到不跌肯定是最困难的一年，作为总理来说，肩上的担子可能最沉，如果今年一旦稳定下来，身上的压力也没有那么重。从掌握的数据看，至少底部给筑起来。我们两个月已有的数据已经看出来了，大多数指标，从去年12月份和今年1月份基本上见底了，2月份看已经基本好转。国际上来讲，随着中国经济一路往上开始复苏的话，也可能给世界经济带来希望，尤其是周边地区经济起到拉动作用，这样会使他们的经济由今年的负增长到明年的正增长。从国外来讲，明年的环境会比今年好一点，这可能是总理说这句话最主要的判断依据。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现在是一辈子遇到的最困难的世界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下，信心就是很重要的因素。中国这样的大国，有着巨大的增长潜力。如果中国再没信心的话，全世界就得绝望了。

　　2.　“GDP增长8%，有难度也有可能”

　　解读：这是调控艺术，政策已留余地

　　问：人民日报的记者跟总理提出，现在国内国外都有人对“保八”目标持怀疑态度，总理自己也说确实有难度，您认为保八究竟能不能实现？

　　高辉清：总理说的难度，我认为，第一，国际上不用说了，是二战以来最困难的，外需是我们指望不上的，这是历史上很少见的。第二，我们的政策数量，政策的覆盖方面，政策落实的时间长度都非常短，这样的情况下要使它见效本身也很难。第三，很多事情本身就是在动态变化的，你瞄准的目标不是固定的坐标系，而是随机波动的坐标系，就意味着你将来政策的调整也随之在波动，这对你判断能力，调整能力和反应速度也有更高的要求，这方面的难度也显得更大。

　　那我们为什么还提“保八”呢？我们GDP调控目标的艺术，我具体分析一下，我们的经济增长达到8%已经很多年了，我们的经济增长非常快，在经济高涨的时候，政府提“保八”是给地方一个警示，让经济降降温，这样使经济不会过热。当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我还提“八”，为什么现在还提出“保八”，因为全世界认为中国不可能保住吧，世界五大经济体里，只有中国能正增长，正增长已经不错了，保持增长8%简直不可思议。而且全世界二十大经济体里，除了中国还有其它三个国家保持竞争，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有一点亮点很可贵。在这样的环境下，中国政府提出“保八”体现出调控艺术，像总理说的，要给老百姓一个信心。

　　而且我们认为，“保八”的目标实现可能性非常大，我们已经实行了很多政策，政府也说了，如果效果不明显还会追加政策，对现在的意义就是，政府把能够看见的困难和未来可能出现的困难都已经考虑在里面，政策里已经留有余地了。

　　3.　“把巨资借给美国，当然关心资产安全”

　　解读：“把外汇储备发给国民”之论毫无道理

　　问：美国《华尔街日报》提到了中国持有美国国债的问题。现在中国持有美国国债的问题，在经济界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论，您怎么看？

　　高辉清：这可能不光是经济学的问题，很大程度也是国际博弈的问题。从经济学的问题上看，我认为：第一，中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去增持美国的国债，最大的原因是中美两个国家联系太紧了。我们过去一直说，过去世界为什么平衡呢？是因为两个不平衡的经济体互补而构成的，两个不平衡的经济体就是一个是美国，一个是中国，美国过度消费，中国过度生产，因为两个都不平衡，但两个互补了，所以导致世界经济平衡。这样的情况下，美国倒下了，中国就会倒下，某种意义上说，救美国就等于救中国，倒过来讲也是一样。

　　第二，能够使美国相对稳定，对全球就是一个贡献，而且是非常大的贡献。我继续使美国保持稳定，未来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获得美国在经济上的配合，对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也会有好处。我认为这两个理由可能是中国不断加强投资的一个原因。虽然中国没有能力救美国，但在特定的情况下，在特别危险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帮一把的。

　　至于我们国家近两万亿的庞大外汇储备，总理刚才也说了，第一位是必须维护国家的利益。我想它的作用大致有两方面：第一，从短期看我需要干什么。第二，从长期看是要我们国家的经济安全。东欧会不会出现危机呢？本来它离危机很远，美国和它没有多大的经济联系，但它可能会成为金融危机的第二波新源泉，就因为它没有足够的资金和外汇储备保证它的国家经济安全。中国有足够的外汇，本身就是保障外部安全，用来对冲风险的最有利武器，这是给人们信心的最好标志。所以，从短期来看，需要保持一定额度的外汇。

　　当然，外汇如果以货币资产的形式留在市场上的话，就很容易被贬值掉或者被蒸发掉，比如错误地投资，买了一个破产的企业，破产的证券，可能会蒸发掉。所以，长远看让它进行保值。要保值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要变现，变成未来不会消失的，比如资源，高科技技术，或一些好的企业的股权和其它方面，这应该是我们外汇储备考虑的第二个趋向。比如买黄金、矿石，我们国家需要，它再贬值黄金、矿石还在那儿，而且迟早要通过实物资产体现它的价值。所以，外汇储备要从这两方面出发，至少要保留一部分现金，或者一大半的现金，另一方面也要在合适的时候使它变现，尤其是实物资产。两会期间，有学者说把目前的外汇储备发给国民。这个话是毫无道理的，外汇储备不是财政收入，只不过是中央银行的资产表现形式。财政收入是全国老百姓创造的财富，可以分掉，但不能把中央银行的资产给分掉。

　　4.“乞火莫若取燧，寄汲莫若凿井”

　　解读：走出困境主要靠中国自力更生

　　问：总理提到一句古诗叫“乞火莫若取燧，寄汲莫若凿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高辉清：我体会可能有两层意思，一是目光要长远一些，不能因为冬天来了，就靠到别人那里，让别人的亮光照亮自己。自己要挖一口井。第二，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任何国家能够帮中国，相反很多人还指望你去帮他，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自力更生，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困境。这是出自西汉初年，淮南王刘安等编著的《淮南子·卷六览冥训》，意指求取火种不如自己去使用上古取火的器具，想得到水不如自己去凿井。

　　5.“随时都可提出新的刺激经济政策”

　　解读：行政资源优势谁都没法跟我们比

　　问：总理提到，政府是预留了政策空间的，随时都可以提出新的刺激经济的政策。之前外媒也误读了中国官员的话，认为中国会出台新的经济刺激计划，引起全球股市一片大涨，总理显然注意到这一点，在今天的发布会中提到了。

　　高辉清：从1、2月份的数据看，经济见底回升的迹象还是比较明显的。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当然就需要观察，没有必要追加新的政策。因为这些政策已经有了效果，我们必须要观察一下，是回稳还是短期的，还是可持续的。所以，近期没有必要追加新的政策，把已有的政策落实好就行了，观察一段时间再看看要不要继续往下走。

　　总理说，政府是预留了政策空间的，我觉得还可能出台的经济刺激措施，不光包括宏观的货币政策，比如调息、存款准备金率等，财政政策也有比较大的空间。中国还有一个特例和其它国家不一样，我们的调控还有很多的行政资源。行政资源在正常情况下经常被经济学家抨击，但在发生灾难的时候，只有行政资源支持最有效。美国要不是政府接手，把很多金融企业国有化的话，美国不知道要倒闭多少企业。这一点其它国家都没法和中国比。这三方资源，我认为，未来的空间，保证应对措施在全世界也是屈指可数的。

　　6.“以中国人的暖心来暖中国的经济”

　　解读：救急之后要通过保障让你敢花钱

　　问：总理刚才提到“心暖则经济暖，希望全体中国人都能以中国人的暖心来暖中国的经济”。这句话有何深远的用意？

　　高辉清：没有实体经济的积极反应，或者切实可行让实体经济产生作用，产生效果的措施，信心也很难鼓起来。倒过来，如果没有信心的话，对已有的政策它不会去执行。举个例子，当政府投下一笔钱，希望社会资金去配套，没有信心，不去配套，这些政策落不到地。如果配套资金不到位，中央政府的钱也不到位。过去我们可以不考虑信心，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信心变成非常独特，也非常重要的，某种意义上是缺一不可的资源，这可能是和过去经济环境下完全不一样的，因而总理再三强调它的作用，我相信不一定是说它最主要，但它是至关重要的。

　　让中国人来暖心，这里面可能还有个顺序问题。我们的政策第一步应该是救急，救急不能通过建社保，这是一项比较长远的救助工作。救经济是第一步救急的，第二是促进消费，比如发工资，发消费券，第三才是解除后顾之忧，事物有一个轻重缓急的问题。我认为这个顺序是相对合理的。下一步可能会在消费方面、社会保障方面做工作，但这两个可以一起做。鼓励消费有两方面措施，一是给你更多的钱，比如发消费券，但可能给你更多的钱达不到效果，你给他更多的钱他存得更多。二是让你舍得花钱，舍得花钱就是解除你的后顾之忧。所以，在投资稳住经济以后，就要通过建社保、促消费措施，我认为，这是下一步宏观调控的着重点。

　　7.“我们没有拿财政去补金融的窟窿”

　　解读：我们的金融业相对美国基本没泡沫

　　问：总理说：“如果说美国、欧洲是在金融危机和实体经济受到影响两条战线上作战的话，中国金融要防范风险，但我们没有拿财政的钱去补金融的窟窿。”您怎样判断当前的金融风险？

　　高辉清：我认为中国有两个政府一直做得比较好的事情，一是财政很稳健，二是金融我们没有盲目地放开，这两件事是保证中国经济安全最强大，最有力的武器。现在来看，为什么次贷危机导致全世界那么多金融机构破产和倒闭，在中国还没有危机出现，这是因为中国没有盲目地放开金融，没有盲目地发展金融衍生产品，大规模发展所谓的现代金融业，没有做那种事，因为那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事，中国还是以实体经济为主，所以，中国的实体经济还是比较健康的，它没有偏离该在的位置。

　　健康的金融业应该为实体经济发展而提供服务的，但在其它国家，在美国，脱离了实体经济，自己在那儿膨胀和循环，换句话说，它膨胀和循环的过程就是产生泡沫的过程。中国的金融业基本上还是为实体经济服务，以实体经济做支撑，本身泡沫不大，相对美国来说几乎没有泡沫。实体经济又始终比较稳健，给它以强有力的支撑，这样的金融风险基本上不出现问题，就不用财政收入。这是我们的优势所在。

　　8.“失业是十分严重的问题”

　　解读：失业最不好统计，就业确实没把握

　　问：总理说解决失业问题最重要的是要大力扶持中小企业的发展，因为中小企业吸纳就业达90%。对此您怎么看？

　　高辉清：失业状况在中国确实不好统计，因为中国的很多东西都是隐性的。但我们可以感觉到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在现有情况下解决失业最大的办法是解决就业的问题，政府今年也意识到，“保八”说起来很困难，其实后面还有招，所以，“保八”即使不完全到“八”，也“八九不离十”，现在确实没有把握的是就业。

　　未来政府如何保证就业，我个人认为下一步会出很多政策。但主要可能还是要靠弹性就业，就是要靠当地政府因地制宜，自己创造一些就业机会给他就业。比如北京市社区自己安排一下，或者像国外一些学校临时安排一些讲师的岗位。解决这样的问题，给中央政府、地方政府足够的自主权和就业引导，可能是解决就业问题比较有效的方法。

　　总理刚才说，解决就业问题最重要的是要大力扶持中小企业的发展，因为中小企业吸纳就业达到90%。我的看法是，接下来会主要在两个方面帮，一是市场的问题，因为中小企业民间融资规模不大，主要还是市场的问题。在危机中首先受害的是它，因为大的企业有各种各样的能力，相对比较好保证。解决中小企业的能力首先要创造市场。二是解决金融融资的问题，通过发展中小银行、民间融资正规化、免税等手段解决。 本报记者 刘 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