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水富“怪病”：职业病防治需省际协作

　　核心提示

　　云南水富“怪病”事件掀开我国职业病防治的冰山一角：一方面，我国职业安全尚存监管盲区。地方政府连环失职，导致职业病危害事件频频发生；而另一方面，职业病患者的维权路则布满辛酸。在呼唤农民工自我保护意识觉醒的同时，更期待相关法律、机制的尽快制定与完善。

　　职业病危害根在地方政府监管不力

　　不少企业不采取任何防护措施

　　记者：能否介绍一下我国职业病的情况？

　　李涛（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职业卫生与中毒控制所所长、全国职业卫生标准委员会主任委员）：据国家统计局调查，全国农民工总数为2.2亿人，其中本乡镇以外就业的农民工数量为1.4亿人。很多人在没有任何防护情况下，从事有职业危害的工作。由于农民工流动性大，导致群体性职业病事件不断在各地出现。而这些职业病患者大多数是青壮年，直接影响到我国的劳动力资源状况。因此，我国必须高度重视职业病防治，最大限度减少危害程度，缩短发病高峰期。

　　记者：据了解，此次事件中很多企业都是家庭式作坊，没有防护措施？

　　李涛：是的。从水富“怪病”事件来看，职业病危害的根源在于地方政府监管不力，存在严重失职。很多企业既无名称，又无工商登记，实质上就是非法生产经营实体。这些企业根本没有经过职业卫生评价，就擅自开工生产。在作业现场，这些企业普遍存在安全生产隐患，没有任何除尘设施，也不采取任何防护。工人连个防尘口罩也没有，更谈不上建立健康档案。在劳动力相对过剩的情况下，很多农民工只能忍受恶劣的工作环境，根本无法要求企业主提供职业健康保护。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由于政府部门的连环失职，最终导致了农民工职业病危害事件的发生。

　　记者：在水富职业病事件发生后，安徽凤阳县很快关闭了一批石英砂加工厂……

　　李涛：对于家庭作坊式生产经营实体，一关了之并非上策，而应采取疏导的办法，实施集中管理。例如，政府提供统一的园区和厂房，引导企业采用适宜技术，安装通风除尘措施，这样既便于监管，减少职业病危害，又能促进企业发展。

　　地方保护导致申诉难、取证难

　　三大原因困扰农民工维权

　　记者：此次“水富事件”暴露出一个问题，就是很多农民工患病后，不知道该如何维权。

　　李涛：当农民工患病后，维权难成为一个突出问题。一是地方保护。由于职业病有数年的潜伏期，农民工往往在返乡后才发病，而跨地区的职业病事件调查往往遭遇地方保护，因而阻力重重。二是申诉困难。无论是申请劳动仲裁，还是打官司，都需要花费金钱和时间，而农民工患病后往往经济拮据，身体虚弱，很难维护自身权益。三是取证困难。由于农民工外出务工流动性大，打工地点不固定，无劳动合同、无务工证明、无体检证明，甚至没有任何与企业有劳动关系的证据，流出地和流入地的劳务部门都不愿出面干涉，很难确认职业史和职业接触史。由于无法确立劳动关系，给职业病赔偿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记者：对于农民工来说，他们应该注意些什么问题？

　　李涛：在职业病鉴定中，最大的难题是需要本人或所在单位提供职业危害接触史等证明。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卫生部根据《职业病防治法》和《职业病诊断与鉴定管理办法》，专门出台规定：用人单位不提供或者不如实提供诊断所需材料的，职业病诊断与鉴定机构应当根据当事人提供的自述材料、相关人员证明材料等作出诊断或鉴定结论。这意味着，即便用工单位不出具证明，只要凭借农民工自述或者工友证明，也能作为职业病鉴定的依据。因此，农民工要注意保存打工证据。例如，很多企业不与职工签订劳动合同，农民工一旦离开工厂，什么证据也没有。但是，农民工可以将打工期间的工资条、胸卡或者出入证等留存下来。证件虽小，却可能在将来维权时成为关键的证据。

　　尽快摸清农民工职业病危害“底数”

　　呼吁建立省际职业病防治工作协作机制

　　记者：目前来看，对于农民工的培训不能仅限于劳动技能方面。

　　李涛：是的。当前，我国已处于职业病危害的高发期。如果任其发展蔓延，远期危害不堪设想。因此，应加大调查力度，尽快摸清农民工职业病危害“底数”，早发现、早治疗、早干预。在开展农民工职业病流行病学调查的基础上，建立职业病监测哨点网络，动态掌握职业病发病实际情况。

　　在农民工的输出地和输入地，农民工培训不能仅限于劳动技能方面，还要包括健康教育等内容。尤其是让农民工了解职业病防治、劳动保障等有关知识，提高自我保护意识。

　　记者：像“水富事件”这类跨地区职业病危害事件，是否还暴露出地方协作不够充分？

　　李涛：建立省际职业病防治工作协作机制确实势在必行。对于跨地区职业病危害事件，应由政府出面依法维权，避免企业推诿及拒付医疗费等现象发生，想方设法救助农民工。各级政府应倡导建立职业病防治救济基金，解决因职业病致贫农民工、特困和破产企业患职业病职工的体检和治疗问题，以及救助找不出责任方的职业病患者。同时，还可利用这一基金，对输出地、输入地农民工进行职业健康体检，及早发现病人。

　　链接

　　我国共有10大类115种法定职业病，其中尘肺病占职业病人总数的72%，主要和吸入粉尘有关。尘肺病包括12种疾病，主要表现是肺组织弥漫性纤维化，矽肺病是最严重的一种。因此，只要控制了尘肺病，就可以控制绝大多数职业病。而预防尘肺病的关键，在于最大限度防止有害粉尘的吸入。只要防护措施得当，尘肺病是完全可以预防的。

　　一

　　云南水富县30名返乡存活人员被确诊矽肺病——

　　维权的路还很长

　　3月28日晚，记者来到云南省水富县人民医院。当晚值班医生告诉记者，仍有11人住院观察，目前情况良好，生命体征及情绪稳定。有1人因病情较重，转院至宜宾市第二人民医院救治。

　　水富县卫生局负责人表示，下一步的救治和健康监护措施已有具体考虑，并且都在规范运行中。

　　3月27日下午，水富县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怪病”的诊断结果：通过对返乡存活的63名务工人员的体检结果及6名存有医学影像资料的死亡者进行职业病诊断，确诊32例矽肺，其中存活30例，死亡两例。

　　记者从发布会获悉，3月20日，云南省、昭通市职业病诊断专家组在卫生部专家组的指导下，对体检结果及6名存有医学影像资料的死亡者进行了职业病诊断，结果显示：63名外出务工返乡存活人员中，诊断为矽肺30例，无矽肺33例。有医学影像资料的6例死亡病例中，诊断为矽肺2例，高度怀疑矽肺合并肺结核1例，肺结核2例，肺部感染1例。其余6例死亡人员因无影像学资料，无法诊断。

　　云南省专家组相关人士告诉记者，33例无矽肺民工目前尚不能完全排除今后发展成为矽肺的可能性。

　　关于死亡人员的抚恤费用、患病人员的诊疗费用以及遗属的困难救济等工作，云南省方面正在协调安徽省妥善解决。

　　刘树芬是被诊断为矽肺的30名存活人员之一。然而，病情的确认并没有让她看到成功维权的希望。“当时没签劳动合同，也没有其他凭据，家里又没有钱，就是想打官司怕也难。”向阳坝镇一位负责人说，目前，该镇12名死者的家属及其他家庭特别困难且丧失劳动力的存活人员已被全部纳入农村低保。但是，面对沉重的负债、今后治病和生活的花销，每月60元的低保金显然远远不够。

　　“我们正在积极做着相关工作，但下一步的维权会很艰辛。”云南华泰律师事务所律师李涛曾跟随维权组前往安徽。向阳坝镇相关负责人也表示，“这些农民工都是老乡或亲戚介绍，自发到凤阳打工的。直到事发后，我们才知道他们的遭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增加了后续维权的难度。”

　　云南省专家组一位成员说，此次通报的矽肺诊断结果，是由省、市专家组共同诊断，并报卫生部专家认可的，可以作为请求赔偿的依据。（胡洪江）

　　二

　　中国青年报：云南水富77名返乡农民工“怪病”确诊2/3患有矽肺

　　记者今日获悉，云南水富77名返乡农民工的“怪病”已确诊，有2／3以上的人患有矽肺,其中近1／3的患者合并肺结核；有胸片资料的6名死亡者中5名患有肺结核，其中1人的肺结核十分严重。

　　近日有媒体报道，云南昭通市水富县向家坝镇有3个偏僻的村寨，最近两年相继有数十名从安徽省滁州市凤阳县官沟乡一砂石厂打工返乡的男子，共同患上了一种“怪病”。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仅两年多，3个村相继死了12名青壮年男子。由于无钱医治，目前村里还有30多名男子得了这种病。

　　卫生部迅速派出专家赴云南省指导、帮助查明返乡农民工患“怪病”死亡的原因，并派出职业病防治专家赴安徽省指导对企业的核查工作。

　　今天，记者从赴滇专家之一、解放军总医院第二附属医院全军结核病研究所王仲元教授处获悉，他们于3月20日赶到水富县医院，随即对两名重症病人进行了联合会诊，很快确诊两人均为矽肺合并肺结核，其中1人并发双侧气胸，另1人则合并严重的低氧血症。专家们当即决定将低氧血症患者转往与水富县相邻、条件较好的宜宾市医院进行观察治疗；将另一位双侧气胸的患者进行双侧胸腔闭式引流治疗，并对进一步观察和治疗提出了建议。

　　在当地医务人员的配合下，王仲元等人连续两天对来自3个村子的75名患者逐一进行了会诊。专家们发现：患者年龄均在20岁到60岁之间，主要表现都是憋气、咳嗽等，因所在村子较贫穷，都曾有共同的职业经历—赴安徽凤阳从事石英石加工作业，最长工作时间达4年。他们在具有相同工艺流程的多个企业里务工，其工艺流程为：石英砂石破碎，筛分后包装，作业场所粉尘浓度很高，可见度很低。结合胸片及职业经历等情况，最终确诊2／3以上的人患有I期以上矽肺，其中近1／3的患者合并肺结核；有胸片资料的6名死亡者中5名患有肺结核，其中1人的肺结核十分严重。在查明病因后，专家们又从肺结核和矽肺的治疗、预防等角度，对这些患者的下一步治疗处理提出了建议。

　　王仲元教授参加了此次公共卫生事件处置后，感慨地说：“农民工在从事相关劳动活动时，应该加强自我保护意识，降低尘肺患病率。”王教授提醒：劳动者在工作中，应当加强呼吸道防护，如戴口罩等。用工单位也应加强技术设备的改造，完善除尘装置，降低工人的劳动强度，作业面进行湿化降尘处理，以减少粉尘在空气中的浓度。另外，减少工人的劳动时间也可以有效降低发病。

　　云南省新闻办公室发言人今天下午在昭通市水富县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关于死亡人员的抚恤费用、患病人员的诊疗费用以及遗属的困难救济等工作，正在协调安徽省妥善解决。

　　水富外出务工人员患病一事，引起了云南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省委书记白恩培和省长秦光荣等领导都相继作出批示，要求相关部门开展健康检查和治疗、查清真相、维权救助等工作。据悉，目前水富县成立了农民工维权工作组，已到3个村开展人员调查、证据收集等相关前期工作。水富县划拨了工作经费，派出由昭通市人力资源办、县委政法委和县劳务输出局、劳动监察大队及律师组成的维权工作组赶赴安徽，开展维权工作。

　　（王俊秀张文凌李杰）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