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主主义金融的短暂实践

　　编者按：洪葭管先生把建国六十年来中国金融的变迁分作四个阶段：（1）新民主主义金融的短暂实践。金融服务经济：三年恢复，五年创业；（2）高度集中统一体制为信贷过度投放开启大门，“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对金融工作的干扰与破坏；（3）金融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就，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的有效途径尚待探索和完善，稳定货币金融大局仍为头等大事；（4）进入新世纪，国际资本流动频繁，美国发生金融危机，蔓延全球，中国金融市场波动加剧，宏观调控难度加大。从六十年历史叙述中省悟出三点：（1）严控泡沫；（2）务必维护人民币稳定；（3）按照客观经济规律办事，建立为经济健康发展服务的金融市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已整整六十年。在中国历史上，这六十年是非凡的六十年，贫弱的中国已经发展成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在金融方面，改革开放有了巨大成就，且在国际上取得一定地位。虽然历经曲折风波，但在关键时刻，总是能稳定大局，继往开来。回顾六十年来中国金融的变迁，总结经验，汲取历史教训特别是这次美国金融危机的教训，对正确认识和把握当前金融工作的任务与使命，规划未来金融发展，均具有积极意义。

　　新民主主义金融的短暂实践。金融服务经济：三年恢复，五年创业（1949－1957年）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而作为新中国金融事业主体的中国人民银行，已于1948年12月1日在老解放区河北省石家庄市成立，同时发行人民币。中国人民银行的成立和人民币的发行，标志着中国货币走向统一，新民主主义金融体系正式形成。建国初期的几年中，金融方面的许多做法、措施，符合新民主主义经济的要求，从总体上讲，实乃新民主主义金融的短暂实践。

　　南京国民党政权崩溃撤出大陆前，留下的是一堆烂摊子。抗日战争胜利后，它的中央银行拥有9亿美元，600多万两黄金则很快耗费掉大部分，尚存的200多万两黄金，于1948年12月1日从上海央行库房里，把首批黄金200万两运到台北中央银行收存，以后又运走57万两。留存的备日常业务需要的黄金19.8万两，到5月17日，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又提走19.2万两，中央银行库房里只有0.5万两黄金和30万银元，等候中国人民解放军于10天之后前来接管。

　　面对陆续解放的各大城市缺粮、缺钱这种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困难局面，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和各地分支行协同有关经济部门，致力于稳定金融物价、制止通货膨胀。

　　1949年6月初，由于国内外敌对势力的存在，一些惟利是图的投机分子乘机兴风作浪，掀抬金银价格，使银元、黄金的黑市价成倍上涨。作为金融中心的上海，投机活动尤为猖獗。经中央批准，上海市委、市军管会果断地作出了取缔银元、黄金、美钞投机活动的决定，于6月10日查封了金银投机的大本营———证券大楼，打击了操纵投机金银黑市的为首分子。于是，金银黑市价格迅速下降，金银投机活动基本肃清，初步稳定了金融物价，也为巩固、扩大人民币在上海市场的阵地扫除了障碍。

　　但投机分子又在商品物资上囤积居奇，倒买倒卖。6月下旬到7月下旬，他们知道粮食库存不足，就哄抬粮价。粮价上涨，其他物价也随之上涨。在此时期，由于新解放区不断扩大，老解放区开始恢复生产，生产建设的支出增大，大量资金流到上海采购物资，投机资本遂再次兴风作浪。到11月间，上海的工业原料上涨，棉纱、粮食价格猛升，同时影响其他城市物价上涨，形成一次全国性的物价大波动。

　　面对这种情况，上海在国家有关部门支持下，大量抛售棉纱、棉布等物资，金融部门加大收紧银根力度，财税和物资部门共同采取措施，抑制涨风。人民银行所有可运用的金融手段中最有力也最有成效的办法，是运用金融手段开办折实储蓄。凡持有人民币者，可按人民银行逐日公告的折实单位牌价，折合成折实单位存储，支取时亦按折实单位牌价支付，储户不会因物价上涨而遭受损失。

　　1949年11月16日，银行收存的折实储蓄为1120万单位，每一单位牌价为0.1855元（原为旧人民币，已按1万元作1元折合成新人民币），到翌年2月28日增至4661万单位，每一单位牌价升至0.6546元。这种折实储蓄在物价波动时存储的人就更多，最多时占银行全部储蓄存款总额的91.3%。对稳定金融市场、安定居民心理，起了积极有力的作用。

　　1950年3月，人民银行又开办定活两便储蓄，这种储蓄既有活期之便，又有定期之利，存储者十分踊跃。5月下旬，开办保本保值储蓄，储户存入时照货币数额收存，支付时如折实牌价上升，可按折实保值；如折实牌价持平或下降，则可按原存货币保本，并计利息。银行致力于居民储蓄业务的开展，符合《共同纲领》和《宪法》对居民私有财产予以保护的精神。

　　经过相关部门的细密准备，政务院（后来改称国务院）作出《关于统一国家财政经济工作的决定》的重大决策，号召全国经济组织为实现财政收支、全国物资调拨和全国现金收支的平衡（简称“三平”）而奋斗。各地银行致力于收存款，建金库，灵活调拨，并实行现金管理，积聚尽量多的资金，支持国营贸易部门扩大加工、订货和收购，推动了工业、手工业和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使国家掌握了大量商品，增加了国家经济的领导力量，有力地促进了金融物价的稳定。从1950年第二季度起，货币发行趋于正常，银行的折实牌价3月份尚处于高位，以后即逐月低落。物价平稳，零售物价指数以1951年为100，1952年为99.6，通货膨胀趋势得以根本扭转。新中国成立不久，经济尚在恢复时期，在中国大地上把已经延续十几年的通货膨胀加以制止，这是新民主主义经济的客观要求，也是货币金融的稳定大局这一特定功能作用充分发挥的结果。

　　1953年，国家开始进入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银行部门按照统一部署，推进各项业务，支持内外贸易、工业化建设和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在机构体制和业务体制方面均有不少改进，还在全国范围办理了解放前存款的清偿，在提高经济效益方面取得显著成效。

　　1955年3月，国家发行新人民币，收回旧人民币，以旧币1万元兑换新币1元，这种只改变记账单位，不影响货币实际价值，并采用全国各阶层人民同一标准的兑换办法，深受人民拥护，亦为外国舆论所称道。新人民币的发行，消除了国民党统治时期遗留下来的通货膨胀痕迹，便利了生产和交换，进一步巩固了市场货币流通，为银行开展各项业务创造了良好条件，是60年来实行货币金融变革的一件大事。

　　1953—1957年期间，银行基本上运用信贷、利率杠杆开展各项存、放、汇业务，特别是在资金管理、成本核算方面认真贯彻增产节约的原则，有力地推动经济效益的提高。国营和地方国营工业企业每百元产值占用的流动资金，由1952年的43.8元降到27.4元，突出的如上海同期占用资金由19.08元下降到11.76元，达到了历史的最低点。这五年间由于信贷资金的支持，上海工业产值平均增长14.7%，经济成效显著。总体说来，这一时期金融工作主要还是运用金融手段，遵循经济规律办事，虽然高度集中统一的计划管理体制已经开始建立，但影响还不大，还没有被极左路线利用来成为信用失控的启动器。对新中国来说，这五年是艰难创业时期。在三年恢复、五年创业的经济建设中，金融起了中流砥柱、支撑大局的重要作用。正是由于党和国家本来规定，从新民主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转变需要有较长时间，因此，金融方面尚得以有这几年短暂的新民主主义金融实践。

　　（作者系中国金融学会金融史专业委员会主任，上海金融学会顾问、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