臼井仪人走了 小新自己玩

　　爸爸走了，小新自己玩

　　臼井仪人将出风头的事全交给蜡笔小新，

　　自己则低调一生，最后的葬礼，甚至连张遗照都没有

　　■王晔

　　日本关东平原西北部的最中心是群马县，从地图上看，这个风水不错的内陆小城市像只飞翔的仙鹤。

　　2009年9月11日下午，当红漫画家臼井仪人从群马县西部边界的荒川山船尾岩（舻岩）落下，他因为惊慌而张开的双臂并没有带着他优雅地飞回地面，而是迅速垂直落到距离岩峰120米的岩石上。

　　掉下去之前，他在舻岩的展望台上拍照，最后一张照片拍的正是这处绝壁。荒川山在群马县和西边接壤的长野县边界，海拔约1423米。船尾岩被当地警方称为登山黑点，距离峰顶200多米，山坡斜度高于40度。每年，都会有一人从这里失足坠落。

　　悄悄的，漫画家死了

　　9月19日清晨，一个男性登山者发现了他。爱在漫画里搞恶作剧的他，当时吓坏了那位一大早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登山者。

　　确切地说，那时的他，已经是不完整的，只有穿着白色T恤的上半身。短裤挂在半山腰的树枝上，50米外的斜坡上散落着淡茶色的背包、零落的鞋子和摔破的相机。

　　早上8点，接到报警的群山县警方派出35名机动队警察赶往现场，4个小时后到达事发地点。清理现场显然是件麻烦的事，首先得找到臼井仪人的下半身。直到第二天早晨，警方才将全部清理好的遗体装进蓝色尸体袋，用直升飞机带回到群马县西南部的下仁田町医院。9月20日晚上9点10分，通过检测牙齿，法医确认死者就是被报失踪多日的臼井仪人。

　　向警方报告臼井仪人失踪的是他的妻子。在臼井仪人最著名的漫画《蜡笔小新》中，妻子幻化为小新的妈妈，以至于拍成动画片的《蜡笔小新》，在前几集里一回家都会对妈妈美芽说：“老婆，我回来了。”

　　美芽有着搓衣板的身材，喜欢猜疑丈夫是否会有外遇，有强烈的控制欲，臼井仪人在现实生活中对妻子的所有不满和戏虐，变成漫画中对美芽的嘲弄。9月11日上午，臼井仪人出发前，向妻子久子交代说要去群马县登山。群马县有1/3的土地都是山地，很多附近县的人喜欢到那里登山。臼井仪人和妻子居住的埼玉县到群马县交通方便，国道122就是选择之一。

　　臼井仪人喜欢独自登山，因此出门前妻子除了嘱咐他带上手机外，并没有特别担心。可是到了晚上都没回来，妻子就坐不住了。第二天一早，就到最近的春日部署（分局）报案。她怀疑丈夫失踪了，人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很准。8天后，她接到群马县警察的电话，带着女儿赶到下仁田町医院时，她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的第六感是幻局，当然，她失望了。

　　同去医院等消息的还有日本综合出版社双叶社的两位负责人。他们同样不希望死者是臼井仪人。这家出版社除了出版书籍外，还有26种定期刊物，其中漫画杂志11种。月刊《漫画Town》正在连载臼井仪人的《蜡笔小新》，10月份的漫画已经上市，11月份的原稿臼井仪人妻子也带来了。如果警察带回来的尸体真的是臼井仪人，那么12月这一期，漫画只能停下来。或者，找其他作者代画。

　　警方和双叶社对臼井仪人的死因判断一致：失足坠崖。船尾岩坡度很大，而且没有任何栏杆阻挡。双叶社在臼井摔坏的相机里找到30多张照片，最后一张是从上向下拍摄悬崖。背包有已经没了电的手机，还有钱包，而钱包显然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9月22日上午11点，埼玉县春日部殡仪馆大门紧闭，臼井仪人的家人和双叶社的合作者一共30多人出现在这个能容纳70多人的大堂。妻子久子面纱蒙面，但一直在克制情绪。现场没有遗像，没有牌位，甚至没有基督教葬礼必须的赞歌，唯一能显示这是葬礼的，是精心装饰的鲜花。带给臼井仪人无限风光的漫画《蜡笔小新》，也没有随着他下葬。相比网上漫画迷自发的葬礼，这个葬礼有点简陋。

　　露脸的是小新，我喜欢神秘

　　臼井仪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葬礼简陋。

　　他“从事的是卖给别人梦想的工作，所以应该保持神秘感”。生前，臼井仪人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他的死，本来已经是他不喜欢的高调，从9月19日尸体被发现到22日下葬，日本和中国媒体对他的报道，甚至超过了他生前50年的曝光率。

　　他死后，日本媒体甚至都找不到一张合适刊登的照片，而中国网络媒体甚至一度错把尚在人世的艺术家黑田征太郎当成他。

　　对于照片误用这件事，臼井仪人估计不会责怪，至多不过会笑笑。如果说他有耿耿于怀的地方，就是那张在网络上广泛流传的照片人不够帅。臼井仪人对自己的外形还算满意，曾一直期望“在街上被误认为是理察·基尔，然后回话‘抱歉，你认错人了’”。

　　和他接触过的艺人说他和蜡笔小新的爸爸神似，如果还有不同，那就是臼井仪人没有小新爸爸的浓眉毛。这种补偿心理，在漫画《蜡笔小新》里比比皆是。漫画中的小新就住在臼井仪人居住的埼玉县春日部，5岁的孩子，却有着成人的狡黠：喜欢和美女搭讪，有暴露狂，爱嫁祸于人；为了不吃青椒，什么事都可以做。小新释放了臼井作为一个成人的压抑，因为童言无忌，成人不敢说的他都可以说；因为可以被原谅，成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他都可以做。

　　其实小新有大人的性格并不奇怪。1990年《蜡笔小新》第一次在双叶社连载时，是出现在成人漫画上的。一个色小孩的生活很快轰动了整个日本，第二年就被拍成电视连续剧。现在中国的动画剧《蜡笔小新》因为有台湾的配音和翻译，变得甚至比日本的原版还有吸引力。至于实际在讲成人故事的《蜡笔小新》如何成为中国80后的童年集体记忆，需要追溯的事情太多。

　　《蜡笔小新》带给臼井仪人声名和财富，但并不是他的最爱。他最喜欢四格漫画《秀逗妈妈月美》，因为月美就是妻子的化身：家务活干得很糟糕，生气的时候无比可怕。单眼皮、略显消瘦的臼井曾笑称，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愁没有新鲜故事发生。

　　妻子固然是臼井仪人喜欢《秀逗妈妈月美》的原因之一，他最早靠四格漫画起家估计也是决定因素。1958年，臼井仪人出生于日本静冈县，在埼玉县春日部工业学校高中毕业后，他没有考上大学，职业技校也只读了半年。21岁开始正式工作前，他一直边打工边学习漫画。1985年第一部四格漫画《不良百货公司物语》发表，但一直不得意，直到1990年《蜡笔小新》让他成为名人。到现在，仅在日本，《蜡笔小新》就卖出3000万册，去年臼井纳税2800万日元（约200万人民币），在日本也算能纳税最多的个人。

　　臼井最终出人意料的死亡像极了他的四格漫画：前三个非常正常，惊人的都在最后一张。或者，臼井最后想传递给喜欢他漫画的人这样一个信息：不到最后，永远别觉得你已经知道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