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迁建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图)

　　10年平静被打破

　　2009年4月24日清晨，一个中年男子敲开了重庆市检察院二分院(以下简称二分院)检察长王定顺的办公室。他反映重庆市开县实验中学校长任登中在对外承包食堂和学校移民搬迁中收受巨额贿赂。王定顺闻言，立即通知职务犯罪侦查局反贪侦查处处长张超过来。

　　开县属三峡重庆库区最后一个移民大县，到2005年底，累计完成移民项目投资39.5亿元，搬迁安置人口11.2万人。近10年来，大规模的迁建中未查处过一起职务犯罪案件，全县还处于风平浪静的安全期。

　　开县实验中学由原开县师范学校和开县汉丰中学合并而成，属移民全迁单位。“这是一个极有价值的举报线索!”检察院制订了周密详细的侦查方案，由成功主办过“12·23”井喷案等大要案的张超带队。张超认为应从行贿人入手。

　　当时临近高考，为了不影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他决定选择星期五晚上接触行贿人。4月24日正值周五，办案干警驱车赶往开县。

　　赶到开县时，夜色渐浓。经多方打听，食堂承包人蒋某、钱某在参加饭局。于是，干警们便守候在餐馆门口。几个小时过去了，蒋、钱二人从餐馆出来，随即驾车离去。侦查人员开车跟踪，不料被发现，两人正欲加大油门逃离时，办案组的两辆车将其逼停。突审后，二人交代了向任登中行贿的犯罪事实:2008年8月，二人欲承包学校食堂和超市，希望得到任的关照并承诺事后感谢。一个月后，他们如愿以偿，便向任送去30万元“感谢费”。

　　接下来，侦查员决定正面接触任登中。现年52岁的任登中于2005年7月任开县实验中学校长兼党总支书记，还是开县人大代表，多年的打拼使他变得城府很深。当他得知蒋某、钱某被“请进”检察院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深夜两三点还给人发短信、通电话，语气悲观。接着，他关掉手机，与侦查人员玩起“躲猫猫”。为防止他外逃，二分院职侦局局长邓发强和张超赶到开县教委，得到了教委的大力支持。当晚任登中现身。

　　任登中在审讯室里长吁短叹了一番后，交代了收受蒋某、钱某贿赂30万元和在学校工程中小额受贿的犯罪事实后，就沉默对抗。办案组从电脑里将10多家承建实验中学的建筑商档案全部调出，对工程量大且划款及时的进行排查。终于查明任登中在实验中学2006年至2007年移民迁建中，还收取建筑商贿赂款75万元。可笑的是，2008年4月的一天，任登中把办公室从原汉丰中学搬到实验中学途中，不慎将一个装有20万元赃款的提包搞丢了，他不敢报案也没有与其他人讲起，只好自认倒霉。2009年10月19日，法院认定任登中受贿105万元，一审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

　　一石激起千层浪。任登中的突破又牵出其他行贿人，通过行贿人又查出一批受贿人，如此往返循环，战果不断扩大，开县移民10年的平静被打破了。

　　行贿人和受贿人的循环

　　因为任登中案其他行贿人的供述，开县水务公司原总经理唐和安、原副总经理郑晓莉和开县建委原副主任彭明进入侦查人员的视线。

　　之前，办案组了解到，郑晓莉早已辞职到重庆开办装潢公司，彭明在重庆开会，但公司地点和开会地点均不清楚。为避免打草惊蛇，侦查人员火速赶往重庆。经过一夜寻找，二人于次日被带回二分院。办案组决定先易后难，先拿下郑晓莉，再对付彭明，最后“啃掉”唐和安。这招果然奏效，郑晓莉很快交代了自己受贿5万元、对彭明和唐和安分别行贿8万元和3万元的来龙去脉，这一窝案渐渐露出冰山一角。

　　郑晓莉随即被刑事拘留，但在押送她进看守所时，她因高血压突发而昏倒在地，被送到医院抢救，医院查明她患有肝硬化。张超和干警刘红艳、隆革新守护一夜，为她端茶递水。次日9时她脱离危险后，被取保候审。

　　接下来，彭明如实招供收受他人34.5万元“好处费”的详细经过。但唐和安阅历丰富，反侦查能力较强。他反复只讲一句话:“我没有问题。”其间，他的高血压和冠心病发作了，法医及时买回药物，检察官为他购买内衣内裤，厨师为他煮可口饭菜。在检察官的人文关怀下，唐和安供述了自己受贿50.8万元、与他人共同贪污28.3万元的犯罪事实。

　　唐、郑、彭窝案又牵出一个叫肖某的行贿人。

　　肖某原是开县建委职工，后来下海，其公司资产、业务在开县名列前茅。彼时，办案组仅掌握了肖某向彭明等人行贿三四万元的事实，“他能拿到如此多的工程项目，行贿远不止这个数字，肯定是条大鱼。”张超果断决定对其立案。经过三次审讯，肖某陆续交代了向时任开县常务副县长徐长春、开县中学原校长赵永清等人行贿的犯罪经过。

　　徐长春曾任开县建委主任、新城管委会主任，肖某与他认识较早。2005年至2008年期间，肖某为感谢徐长春帮其承接工程和亲戚调动，分7次向徐长春行贿40万元。徐长春很快被“双规”，次日移送二分院。后查明，徐长春在2002年至2004年期间，还接受重庆另一建筑公司老总“好处费”11万元。2009年11月20日，法院判处徐长春有期徒刑十一年。

　　开县中学也属移民全迁单位。早在2002年，肖某就预见了校长赵永清的价值，于是在重庆花35万元为其购买了一套房屋，接着又出资10万元装修。几年后，他先后承接了该校造价4000多万元的工程。赚钱后，肖某“投桃报李”。2008年3月，已经从校长职位上退下的赵永清向他“借款”。肖某二话不说，让妻子给赵永清送去一张存有80万元的银行卡。2009年10月29日，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赵永清有期徒刑十一年零六个月。

　　贪官企图烧账

　　被肖某拉下马的还有原开县建委副主任、新城开发公司董事长肖建明等人。

　　2007年下半年，肖某中标了开县“中吉统建移民换房”工程，为感谢肖建明的关照，他花了112.7万元在重庆城区为肖建明买了套130平方米的花园洋房。当时，肖建明用“王某某”的身份证办理了购房手续。不久，肖建明为规避查处，以“王某某”之名向肖某出具了一张借条。同年6月，肖某被检察机关立案，肖建明急忙找到肖某家人商量对策，最后确定对外统一称购房款是肖建明向肖某借的钱。6月30日，肖建明安排他人将本金112.7万元、利息9万元退还给了肖某家人。但迫于心理压力和法律的威严，肖建明去投案自首了。2009年10月30日，法院以受贿罪从轻判处肖建明有期徒刑八年。

　　随着开县新城开发公司几任董事长肖建明、许炳然、李宏奎前后被刑事拘留，做贼心虚的开县新城开发公司财务部经理蔡启培慌了手脚，企图毁灭证据。

　　2009年7月16日清晨，天边刚刚吐出一线鱼肚白，蔡启培就抱着一大摞账据到办公室外焚烧，过往群众立即向检察院举报:“贪官在烧账!”检察官迅速跑到现场，将蔡启培带回，同时封存所有账目。几个回合下来，蔡启培供述:自己从2005年以来，挪用公款19万元，贪污21万元，与他人私分小金库22.1万元，个人分得6.3万元，绝大多数赃款用于购买彩票。2009年11月15日，蔡启培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在短短4个月内，开县移民迁建领域遭遇“多米诺骨牌”效应，轻者受到党政纪律处分，重者被追究刑事责任。其中，法院已作出有罪判决的有19人，涉案金额1000余万元，检察机关为国家追回赃款610万元。今年3月30日，重庆市检察院作出决定，给二分院职侦局记集体二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