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明坐在家里摸着自己收留的流浪狗。只有跟狗在一起,这个惊恐的男人才会变得温柔。 |
每次出门前,周道明都要擦擦皮鞋。买皮带,买皮鞋,从讨价还价学起,从窑奴回归普通人,周道明一直在努力。 |
令周道明抗拒的,不止是劳动。他不跟陌生人说话,他也不肯走向大马路,仿佛濒临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的维权律师王莹在日志里写道:“神州大地,这样那样的新闻总不缺少,周道明终究会淡出大家的视线。他,最后也许是盯着那台旧电视机,安静离去……”
这样的采访对象,让我联想起电影《海上钢琴师》的男主角——代号“1900”。终其一生,他都在海船上飘摇。世人的生活,对他太过遥远。直到船被炸毁,1900仍执意不肯下船。他说,世界太广阔了,让他感觉陌生。他宁可给自己一个了结,也不愿意茫然面对无所适从的生活。
“那个世界好重,压在我身上。你甚至不知道它在哪里结束。”1900的这句台词,仿佛也在为周道明而说,也为那些葬身于黑砖窑的无名氏们而说。 图/记者杨抒怀 文/记者张莹
“你不要抽烟了,嗯”“我们带你出去玩,嗯”“吃饭吧?吃饭”“喝水吧,喝水”……被奴役和盘剥了14年后,如今45岁的周道明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方式,没有独立的判断能力,也已经习惯了接受别人的“指挥”。 14年,囚禁了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让他失去了做人本该有的自尊和权利,小肠坏死一半,肾、肝脏功能衰竭,我很不忍心把这些和镜头里的他联系起来。 “你有点宝吧!”弟弟让他回屋休息却换来好一顿骂。
现在的周道明暴躁、焦虑、没有一点安全感。每次出门都会揣着他的2000块现金,塞到衣服最里面,贴着身体的地方。有时候他会骂人,骂到躲在镜头后的我也很害怕。很难想象在那不为人知的14年里,5000多个日日夜夜他是如何度过的。
走在街上他总是跟人保持着距离,碰到感兴趣的偶尔也会凑上去,但一和别人的目光相遇,就会马上移开。走路、吃饭,他总警惕地望着周围,只有和他收留的流浪狗在一起时,才能看到他的温柔。他不知道公交车是什么,不知道手机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早已陌生,陌生到他不得不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我试图直视他的眼睛,试图通过取景框和他对话,想从那双惊恐的大眼睛里找到很多疑问的答案。文/记者杨抒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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