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湾筹码：大国的南海游戏(图)

　　这里有越南人认为最美的海和银白色沙滩，但大多数游客走出机场却一路向北，蜂拥前往35公里外更著名的旅游胜地芽庄，很少有人料到，向南走上不到5公里，便是另外一种生活，那里有戒备森严的金兰湾海军基地。

　　这是被游客遗忘的角落，但大国们都不会遗忘金兰湾，这个C形港口，山岭环绕，入港口狭窄，却又是东南亚地区最大、最便利的深水良港。百年来，它见证着越南对外关系的起伏，法国殖民者最先开发了金兰湾的军事用途，随后先后来了沙俄、日本、美国和苏联。2002年当俄罗斯无力承担高昂的海外基地维护费用，金兰湾方才成为越南人民军的海军基地。

　　时隔8年，国力恢复的俄罗斯高调打出“金兰湾”牌，而深知占据金兰湾就等于扼住南海咽喉的美国，也把它当作对越关系的一大筹码，2010年3月底，美军一艘弹药船在金兰湾附近的云峰湾进行16天维修，引发外界诸多猜测。而越南国防部长冯光青去年11月有关将金兰湾打造成港务中心，为世界各国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海军舰只提供服务的表态发出后，这里更是成为南中国海潜在的热点。不过，这一高调表态随即陷入沉寂，再也没有越南官员在公开场合提及，金兰镇的百姓对此更加茫然无知。“那是我们越南的港口，为什么还要租给外国人。我们都独立那么久了。”金兰镇Ngoc Suong旅行社老板黎国冲说。

　　今天，当东盟10国的外交部长在远离南海的昆明与中国官员见面时，金兰湾背后深邃的南中国海，将是不可避免的话题。而南海问题的进展以及中国与东盟关系的起伏，反过来也将决定这个港口的最终命运。

　　越南不会拱手让出

　　金兰军事基地与金兰镇隔着LONG HO跨海铁桥，犹如两个世界：小镇上没有军人，基地外罕有平民。

　　“闲杂人等”在距离金兰湾军事基地大门一千米处就必须停下脚步了。在一座写有大写“M”的毫不起眼的大门旁，两列哨兵荷枪实弹警惕着每一个突兀地站在大路上的游客。“NO CAMERA”他们毫不客气地告知每一个人“不许拍照”。越南人正谨慎地守卫着这个战略要冲。

　　“金兰”（CAM RANH），越南语意为“有淡水的地方”，湾内有大量淡水湖泊和河流，军队驻扎非常便利。金兰湾内平均水深16-25米，最深处达32米，使得它能方便停泊包括航母在内的大型舰船。更富吸引力的是，从北纬12度的金兰湾出发，不到一小时航程，便是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国际航道。一些军事专家认为，坐拥金兰湾便可以控制南海乃至马六甲海峡，甚至还可以对印度洋北部地区、波斯湾甚至东海进行电子监控。

　　瑞典斯德哥尔摩和平研究所专门发表报告称，美国若租下金兰湾，就等于把控南海，因为金兰湾对南海任何岛礁的控制力都高于周边国家现有的海军基地，美国也就此实现从韩国到日本再到金兰湾的对华封锁链。

　　越南外交学院东海课题组（越南称南海为东海）组长陈长水在给记者的邮件中称，“越南目前无意将金兰湾租借给他国作为军港，也不会允许他国使用金兰湾作为针对中国的军事基地，但越南欢迎世界各国的军舰到金兰湾开展军事交流。”

　　新加坡东南亚研究所南海问题专家伊恩·斯托瑞(Ian Storey)告诉东方早报，“越南不会真正把金兰湾拱手让与他人，而只是会以此作为对外关系的筹码，争取利益最大化。”斯托瑞认为，越南极有可能将其从俄罗斯进口的基诺级潜水艇部署在金兰湾，这种潜水艇被认为是航母杀手，这位南海专家称，“专家们都认为，中国首艘航母99.99%会停泊在海南三亚，越南的用意很明显。”

　　越俄海军纪念碑很显眼

　　但越南政府一直强调，他们只想把金兰湾发展成一个“服务港”。去年11月，冯光青说，正在现代化的越南海军需要一个技术后勤服务基地，但只为海军服务的话，“将会造成巨大浪费”。像这样的基地需要巨额投资，因此金兰港随时愿意对有需要的各国海军船艇和经济船艇提供技术服务。按照他的描述，金兰湾将被打造成一个结合了越南海军船艇停靠区域和允许外国舰船无论是军事还是民用的进入的以吸收外资为主的技术服务区域的综合性港口，“允许国外海军船艇进入该港不影响越南军事保密，这更不是外国的军事基地。完全没有租给国外当军事基地一事。”

　　不过，俄罗斯媒体去年曾报道，俄海军打算3年内着手重建金兰湾军事基地。重建后基地将会停泊俄军在这一地区的舰只。在冯光青关于金兰湾未来的设想中，也是向俄罗斯方面购买设备和技术或是聘请俄罗斯专家来设计建厂。

　　沿着金兰湾军事基地外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向北走，便能看到一处荒芜的空地。这是当年军事基地的机场入口，再往北过新机场2公里，空地上耸立着一座20多米高的纪念碑。碑左侧是越南国旗，右侧便是俄罗斯国旗。闲坐着抽烟的看门人说，这是越俄海军友谊纪念碑，2009年6月开始动工，当年12月竣工。据称，纪念碑所用的大理石全部是从胡志明市运过来，雕塑也由越南知名艺术家设计，纪念碑两侧还有两块墓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越南与俄罗斯人名，这些人最早可以上溯到上世纪40年代，都是为了越南的独立、解放事业牺牲的两国海军战士。“这是为了凸显我们两国传统友谊。”

　　然而，这个纪念碑很少有人光顾，尽管芽庄被认为是独联体国家游客最爱到访的东南亚旅游地，但看门人说一年不会有超过10个前苏联游客光顾，“尽管它就在机场旁边，尽管它就在前往芽庄的必经之路上。”

　　但是，当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去年在越南发表有关南海问题的评论后，越南与昔日冷战对手的关系迅速回暖，“乔治·华盛顿”号航母率领舰队访问了越南，美国的军舰还和越南进行了联合演练。美国国防界正在考虑“如何反制中国在海岸线周边海域阻断进出”的战略，设想包括将更多海军资产从大西洋重新部署到太平洋，在靠近中国的基地部署更多舰船，如在关岛和日本。“我一直在关注军力应当部署在哪个位置。”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拉夫黑德上将最近对金融时报说。他兴致勃勃地说到与越南开展的合作，而谈及在整个东南亚地区的海军合作时，他说：“我认为有巨大的潜力。”曾经，美国需要向驻地国政府施压才能达成此类协议。而美国高官称，中国在南海表现出的姿态使美国最近变得受欢迎了。

　　不过，在美国政府官员中正重新兴起一种称为“重空间轻基地”的观点。美国不再追求具有政治敏感性的大型军事基地，如关岛或横须贺，而是转而为能够帮助舰只远离中国军力范围的后勤服务寻找新地点。

　　当地老百姓没兴趣

　　不过，金兰镇的越南人民还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变化。

　　近年来，越南一直在致力发展金兰湾的旅游业，但并无多少起色。司机范先生指着一片片尘土飞扬的工地说：“5年后，这里就是度假村，这里就是美食城，那里就是汽车站。”

　　根据庆和省公布的规划，到2025年，金兰湾将有常住居民22.7万人，其中17.9万人居住在市中心区域，3500公顷。预计到2030年，金兰国际机场每年将接待800万游客以及20万吨的货运量。金兰湾仍将被用作军港，14个停泊位，容乃2万吨级船舶，年吞吐货物3500万吨。

　　“路况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一路颠簸，范无奈地说道。一号国道是这里唯一的主干道，双向二车道上，日夜都有驶往巴奥港（金兰湾的商用港口，距离金兰镇几十公里外的巴奥镇）的集装箱卡车，此外还有深绿色军车来回行驶。“也许以前都准备着打仗，没人有心思发展经济吧。”范试图为金兰湾落后的经济情况寻找理由。

　　的确，从一号国道一个岔道口出来，在田间地头绕上30分钟，就能看到大海，金兰湾每一个海岬里都有一片银白色的沙滩。BA DINH海滩就是其中一个，据称村里为了响应省里发展旅游的精神，拨款在海滩上盖了几个稻草棚子，便宣布这里成了旅游景点。

　　在金兰湾平均海拔400米的山岭上，也发展起了度假村，在穿过4米宽的水泥路、柏油路后，便是砂石路、泥路，“度假村很美，但谁会花钱受罪颠簸一个下午到山里度假？”范说。

　　对未来如果美国人或者俄罗斯人重新租用金兰湾做军港的猜想，范似乎并不感兴趣。这个出生在1970年的越南南方人说：“我母亲对我说，当年镇子上的确有为美国人服务的酒吧，但后来苏联人来了，就分得很清楚，他们不能轻易过来，我们也不能挑东西过去卖。所以如果他们真的回来，我想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范说，镇里有出息的年轻人都去了胡志明市或者芽庄，“这就是个小地方，也许度假村建好，会有一些生意，但你看到镇上有什么外国人投资的工厂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