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一个小人物的期盼

　　农民工歌手“冬天里的春天”

　　◎文_李愚

　　视频里的两名男子是29岁的刘刚和44岁的王旭，两个来自不同地方却同样喜欢唱歌的人，因在北京的地下通道里卖唱相识而成为忘年交。有一天，他们在出租屋里光着膀子喝酒唱歌的情景，被友人用手机拍了下来并上传至网络。这段视频被网友们疯狂点击和转载，很多网友都表示被感动和震撼。

　　朴实的外表、沙哑而略带粗糙的嗓音，一曲《春天里》唱得“中国泪流满面”。刘刚和王旭这两位普通的农民工，从地下通道唱到央视，唱到摇滚音乐会，成为最火爆的草根明星。他们在这个冬天迎来了生命的春天，梦想的花朵在《春天里》怒放。

　　付出所有只为找寻我的梦

　　王旭从河南来北京打工已经10年，刘刚在北京也已有7年时间，两人租住在丰台区刘家村的小平房里。他们坦言自己书念得不多，更不用说接受专业的音乐教育了，但无一例外的是两人从小就热爱音乐。

　　44岁的王旭来自河南商丘市民权县农场，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才十几岁的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把吉他，摸索着弹出了曲调。20多岁在家里种田的时候曾因唱了一首《大约在冬季》，被歌舞团叫上一块儿到处去演出，酬劳是每天5块钱。2000年，因为亲戚介绍来到北京，摆过地摊，做过锅炉工，曾“对着锅炉唱歌”，目前在一家制药厂的仓库做分拣中药的工作，业余时间到地下通道唱歌赚钱补贴家用。

　　“站在马路上唱歌，是需要勇气的。”说起第一次做马路歌手的情景，王旭记忆犹新。第一次去公主坟的地下通道唱歌，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把脸皮拉下来，那天没开唱。第二次去之前，为给自己壮胆，他喝了瓶啤酒，喝完还有些怕，就又喝了一瓶，然后才出发。即使这样，到了地下通道，他仍然只敢弹不敢唱。后来过来一对母女，母亲问他：“会唱歌吗？”“会，您想听什么？”他在心里想着一大堆经典歌曲的名字，母女点的歌名却是《小草》。他为此非常郁闷，但面对四五岁的小女孩天真的眼神，他还是唱了，唱完得到了1块钱。

　　王旭当时的房租是每月250元，有天房东说：“有人出300元租你住的屋子，我已经答应了。”过了几天，她果真来收房，看着王旭半天没说话，最后冒出一句：“还是你住吧，你太不容易了。”之后王旭每次去唱歌，她都让带上亲熬的中药水，她说：“对嗓子有好处。”还有一种事经常发生：王旭在地下通道唱歌时，通道上面食品摊的摊主会白送他一瓶水，或两块钱的水只收他一块，作为回报，王旭经常对上面喊：“想听什么？”

　　29岁的刘刚来自黑龙江穆棱市河西乡三兴村，早年当过兵，退伍后由于喜欢音乐又没有工作，就在2004年来到北京，做起了流浪歌手。曾在酒吧驻唱过，不过没持续多久，因为“他们总让唱那些我不喜欢的口水歌”，后来就一直靠在地下通道里唱歌谋生。

　　由于没有一份固定的职业，刘刚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最困难时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好把家里唯一的铝锅卖了两块钱买吃的。父母亲曾跟他说：“别再唱歌了，回来找份别的工作吧，至少还能养家糊口。”亲戚朋友们也都劝他回去做点正经事儿。刘刚却说他是陷入了“自己和自己打仗”的状态，自己一无所有，年龄一天天增长，唱歌也许没有什么出路，但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想再唱歌，所以就一直坚持了下来。

　　那一刻的我泪留满面

　　2004年冬天，王旭和刘刚在地下通道卖唱时相遇、相识并成为好友。2010年的一天，他们在出租屋里赤裸着上身喝酒唱歌，被朋友用手机拍了下来。9月底，这段“粗制滥造”的视频被挂到网上，传播速度以几何级数字疯涨，播放次数迅速突破千万。上传视频时，朋友给他们起名“旭日阳刚”，他们就这样“被组合”。

　　他们的歌喉说不上很好，翻唱也略有跑调，用手机无意拍出的视频也一点不高清，但却以纯粹自然的姿态，沧桑与悲壮的嗓音，劈头盖脸地将人感动得稀里哗啦。有网友评价：“一曲《春天里》，唱得中国泪流满面。”

　　短短数月，“旭日阳刚”就积累了众多粉丝。粉丝团取了个名字叫“钢镚儿”，除了好听易记，也非常具有草根特点，“‘钢镚儿’所代表的那种价值的低廉与质地的坚硬，形象地将这个群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特点包括了。”

　　“旭日阳刚”的翻唱让《春天里》这首被誉为“刀子一样的自省之作”，再一次震撼了每一个看过视频的人。这种震撼来自于大时代和小生命的挣扎与呐喊，更来自于演唱者所跻身的宿舍、光着的膀子以及脸上刀削斧刻的纹路，这是一种极强烈反差的震撼。

　　很多“钢镚儿”听过他们的《春天里》，会想起远在农村的老家，儿时的伙伴，如今生活在别人的城市，满腹的委屈无人诉说，漂泊多年依然居无定所。他们很多人都有过相似或者类似的经历。听着他们的歌，许多“钢镚儿”会想到自己的过往，也会为自己的明天忧心忡忡。

　　原唱汪峰看过视频后，被这种积极向上的演唱风格彻底感动，他说虽然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已非歌词里描述的“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但两位来自社会底层的朋友用他们的歌声唱出了自己的歌想要表达的思想，也更让他坚信自己一直坚持的一个观点——摇滚乐应该属于大众。在做客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节目时，汪峰更是直言：“农民工版《春天里》实现我的终极梦想。”

　　11月6日，央视《星光大道》舞台上，“旭日阳刚”的演唱征服了荧屏内外的观众，略带沧桑与悲壮的一首《春天里》让很多观众潸然泪下，他们毫无异议地斩获周冠军、月冠军，甚至有嘉宾已经预言年冠军非他们莫属。

　　在文艺圈之外，也有很多人关注着“旭日阳刚”。11月7日，湖南省委书记周强在湖南省委常委中心组集中学习上要求广大党员干部把群众的呼声作为工作第一信号。他举例说：“最近互联网上流行的两位农民工歌手演唱的歌曲《春天里》，反映了农民工群体的真实心声，听来非常感人，这首歌多次让我热泪盈眶。”3天后，周强再次提起了这首歌：“每看一次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你们也应该去看一看。”

　　我一直要的不是这个角落

　　“旭日阳刚”陆续在优酷等视频网站发布了9首催人奋进、让人热泪盈眶的歌曲：《春天里》《像个孩子》《青春》……这些歌曲在他们的倾情演绎下尽显朴实、激情和真情实感。几位大学生“钢镚儿”还主动找到“旭日阳刚”，免费为他们拍摄了MV。

　　他们也开始接到各种各样的活动邀请，不过他们表示目前尚未接到真正的商演，至今没有收入过一分钱的演出费。10月24日，他们曾受邀前往河北沧州，在“第二届非主流摇滚音乐节”上献唱，但当问到出场费有多少的时候，王旭有些尴尬地说：“我们还没接过商演，去那个音乐节也是一分钱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成名让“旭日阳刚”成为媒体竞相报道的对象，原来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几十个电话，大多是媒体记者打来的，还有一些单位活动邀请的电话。忙成这样，也无法再去原来的单位正常上班了。王旭称老板对他非常好，现在仍给他发着基本工资，见他忙得没法正常上班，就对他说：“你尽可以去走你的歌唱道路，如果哪天走不动了，或者不想走了，就再回来，岗位会永远给你留着。”王旭说：“我以后还想再回公司上班，还会悄悄地去地下通道唱歌，我不想让我原来的生活从身上消失，我不能迷失自己。”

　　在接受电视采访时，王旭对着镜头张开五指说：“害怕这样走下去慢慢地就飘了，我手上的茧子都快掉完了，原来这都是茧子。原来腹肌看得见六块，现在剩两块了。这些东西要是一丢，那身体肯定就发福，发福当然思想可能就……我很害怕那样。”刘刚也说：“我不能丢掉我的本色。本来就是一个农民工，非要那样不行。”

　　至于未来，他们显得有点茫然但又坚定，王旭说：“没多想其他，就想把歌唱好，想一直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