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江山

　　10月28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后，很多人发表评论，认为该法否定了过去争议非常大的“撞了白撞”规定，转而实行对机动车的“过错推定”原则。

　　仔细分析新法的规定，我认为上述论断是错误的。相反，该法是有条件地吸纳了“撞了白撞”的精神。

　　人们认为新法否定了“撞了白撞”的依据，是该法第76条第一款第二项的规定：“机动车与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之间发生交通事故的，由机动车一方承担责任”。

　　从字面上看去，这个规定似乎不分原则和情形地对机动车和非机动车、行人之间的交通事故实行责任绝对化，即不管非机动车驾驶员和行人是否违章，只要发生机动车和非机动车、行人之间的事故，都由机动车承担责任。如此说来，该规定似乎是“撞了不白撞”。

　　此前人们所争论的“撞了白撞”，大致意思是指：如果行人或者机动车因为穿越高速路、封闭式机动车道、闯红灯以及其他违反交通管理法规和信号的行为而导致发生交通事故的，没有违章的机动车对此事故不负责任。

　　对“撞了白撞”的争议，焦点集中在如果仅仅是非机动车或行人违章而导致和机动车发生事故，机动车是否应当承担责任。赞同“撞了白撞”的人认为，既然机动车没有违章，事故的发生完全是由非机动车或行人的违章行为造成，那就当然应该由违章者负责，这样的规定将有助于促进行人和非机动车遵章守纪，以维护正常的交通秩序。

　　反对者则认为，相对强大的机动车而言，非机动车和行人是弱者，即便是后者违章导致事故发生，也应当由机动车负责。否则，将会导致很多故意伤害、杀人事件的发生，因为机动车驾驶员可以“撞了白撞”为由，肆无忌惮地对违章的行人和非机动车实施侵害。

　　在《道路交通安全法》通过后，有人以法律有前述规定，而欢呼雀跃地认为新法否决了“撞了白撞”的精神，这样的观点，在网上和很多媒体的文章中都可以看到。

　　但事实上，上述观点是对新法断章取义造成的。仔细研读新法第76条可以发现，从前后文的联系看，新法实际上有条件地吸纳了“撞了白撞”的精神。

　　该法第76条第一款第二项确实规定了“机动车与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之间发生交通事故的，由机动车一方承担责任”，但在该规定之后紧接着又规定：“但是，有证据证明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机动车驾驶人已经采取必要处置措施的，减轻机动车一方的责任。”

　　这一“但书”的意思是，如果非机动车驾驶员或行人违反了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并且机动车驾驶员已经采取了必要处置措施，机动车一方的责任就可以减轻。减轻的责任，自然落在了违章者一方。

　　显然，该规定的实质在于，对于非机动车或行人的交通违章行为，法律要求机动车驾驶员仍然采取必要处置措施，比如刹车、避让等。换句话说，不能因为人家违章了，机动车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撞上去而不负责。这是对“撞了白撞”的限制。这种限制，就可以消除此前人们的担心——如果实行“撞了白撞”，机动车驾驶员就会故意甚至恶意伤害违章者。

　　但该规定的实质还在于，对于非机动车驾驶员或行人的违章，只要机动车驾驶员采取了必要处置措施，就不应当要求他仍对事故负全部责任。这样的规定，其实就是让违章的非机动车驾驶员和行人对自己的违章行为也付出代价。可以说，在这一部分代价内，违章者是“撞了白撞”。

　　其实，法律为了体现对违章的非机动车驾驶员或者行人的警戒和规制，在第76条第二款还作了规定：“交通事故的损失是由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故意造成的，机动车一方不承担责任”。

　　从立法术语上看，这个规定有语焉不详的毛病。这里所说的“损失由……造成”，是否包含“因为违章导致事故发生而遭受损失”的情形，我无法肯定也不好否定。但从语意上分析，如果是违章导致事故发生而直接造成损失，则可以沿用这一规定。如此说来，对于仅仅由非机动车或者行人的违章导致的事故损失，“撞了白撞”就被肯定下来了。

　　综上分析可以看出，对于争议颇大的“撞了白撞”观点，《道路交通安全法》并不是一概予以否定，而是从某种程度上采纳了这种规则。当然，由于这种采纳是有严格条件的——就是在非机动车驾驶员或行人违章的情形下，机动车驾驶员应当采取必要的处置措施而不能放任事故发生。从这个意义上讲，新的《道路交通安全法》对“撞了白撞”实际上是有条件的肯定而非否定。

　　在弄清楚新法的规定实质后，我们再回过头来看过去对“撞了白撞”的争议，就能发现一些简单的错误。事实上，包括那些反对实行“撞了白撞”的人在内，很多人都对日益严重的非机动车和行人违章现象深恶痛绝。但是，由于“撞了白撞”这一提法的绝对化和不科学性，使得人们很容易对此说法产生另外一种反感。而考察“撞了白撞”一词的来历，我们可以发现那是媒体炒作所用之词。“撞了白撞”的关键点在一个“白”字，这样的提法，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感觉：不管机动车有没有责任，都不需要对事故负责。正是这种被误导了的感觉，导致人们对“撞了白撞”的提法很担忧，并继而表示反对。假如我们修正一下说法，将“撞了白撞”的提法改为“事故责任由违章一方承担”，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了。

　　新法的颁布，让那场由于媒体炒作而发生的争论尘埃落定。现在，更需要的是广大驾驶员和行人自觉遵章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