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艾滋扒窃团伙调查 与艾滋扒手对话(组图)

　　早报讯 (记者郑巍)自11月17日杭州警方首次刑拘一名艾滋疑犯，记者昨天从西湖警方了解到，下一步，警方还将刑拘10名以上艾滋疑犯。据称，如此大规模刑拘艾滋疑犯，在全国还是首次尝试。

　　今年世界艾滋病日的主题是：“互相关爱，珍惜生命”。警方表示，他们将本着治病救人、人性化的管理原则对待这批艾滋扒手。

　　关于犯罪事实：大部分够得上刑拘条件

　　在广西鹿寨籍艾滋扒手团伙归案5天后，昨天下午，杭州市西湖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副队长王擎坤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我们已经做好大量前期准备工作，将对这些艾滋扒手中构成犯罪的疑犯进行刑事拘留，并进行大规模的集中关押，这样做在全国还是首次。”

　　此次抓获的26名扒手中，已有13名被确诊为艾滋病携带者，大都因为吸毒感染。目前，他们中的12人正在杭州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进行强制戒毒。此前刑拘的一名艾滋病毒携带者已被单独关押在杭州市西湖公安分局看守所。其余12名可能被刑拘的艾滋扒手的刑拘手续正在办理过程中。

　　王擎坤说，由于这些艾滋扒手作案猖獗、作案数额巨大，从目前提审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犯罪事实都比较清楚，对他们刑事拘留、集中关押的日子将为期不远。

　　据王擎坤介绍，早在本月15日对这个艾滋扒窃团伙集中追捕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集中关押的准备工作，“因为这些艾滋扒手已经在许多群众中造成了一定恐慌心理。”

　　关于法理探讨：究竟能不能刑拘艾滋疑犯

　　“不管事实上有没有携带艾滋病毒，他们在偷窃被发觉后都说自己有艾滋病，结果，吓得许多群众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此前，西湖警方因为更多考虑到这些人携带传染病毒，只能抓了放，放了抓，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他们所带来的社会问题。

　　面对艾滋扒手的猖狂和群众加强整治的呼声，西湖公安分局开始向上级部门反映这个问题：能否通过实施集中关押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处理？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看守所条例》有关规定：看守所收押人犯，应当进行健康检查，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不予收押，其中第一条就是“患有精神病或者急性传染病的”人。《国务院强制戒毒办法》第二十条也规定：“患有急性传染病或者其他严重疾病的，不宜收入强制戒毒所，而应当限期在强制戒毒所外戒毒。”

　　“看守所不收，劳改场所不收，监狱不收，法律到他们这里就中断了。”一开始王擎坤感到非常困惑，“但也并不是说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在对法律深入研究后发现，艾滋病人属于慢性传染病，不同于《看守条例》中所说的“急性传染病”，加上这些扒手中许多人的作案事实(偷窃手机、钱包)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因此从法理上他们可以被刑拘。如果证据确凿，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法院将对他们判处刑罚。”

　　关于看管细则：一个疑犯配一名以上警察

　　王擎坤告诉记者，刑拘这批触犯了刑法的艾滋疑犯将作为大规模集中关押的一种尝试。考虑到这批广西籍扒手不仅身上携带艾滋病毒，而且都是瘾君子，因此，首先将在戒毒所对他们进行强制戒毒，经过一段疗程，待他们脱毒后，对他们进行刑事拘留，集中关押。

　　“但这些艾滋疑犯不同于其他疑犯，我们必须采取特殊的关押方式。”王擎坤坦言。

　　据他介绍，刑拘每个艾滋疑犯将至少投入一名以上的警力。为了避免艾滋疑犯对看守民警带来的传染威胁，民警都要佩戴两层厚的塑胶手套、专门的头盔和面具。在关押场所安装严密的监视设备，防止这些艾滋疑犯把刀片等危险物品带入。

　　与此同时，艾滋疑犯吃饭时都将使用一次性餐具，他们每天产出的生活垃圾、废水都经过专门消毒处理并进行填埋。

　　由于长期吸毒以及交叉感染，许多艾滋疑犯还身患乙肝、结核性肺炎等其他疾病，所以，集中关押时，警方将为这些艾滋疑犯提供必要的医疗保障。

　　王擎坤说，随着大规模集中关押的开始，一方面对艾滋病毒携带者违法犯罪的管理监控将得到加强，另一方面对警察的具体抓捕也是一个新的考验。

　　“因为这些艾滋扒手一旦被抓，就可能受到刑事处罚，而不是以前抓了就放，这样，许多艾滋疑犯面对警察时往往要做极力反抗，很容易把艾滋传染给警察。所以，我们要求今后行动时，必须3名警察组成一个小组对付一个艾滋疑犯，塑胶手套、警械都要配备齐全。”

　　关于经费划拨：究竟由哪个部门出面解决

　　随着艾滋疑犯集中关押的即将开始，杭州警方也面临许多棘手的问题，首先是经费的来源。据报道，本月上旬武汉市公安局在郊外专设关押点收押了首例被刑拘的患有艾滋病的犯罪嫌疑人，花费了7万元。

　　王擎坤不无忧虑地说：“因为他们的特殊性，必须配备更多的警力，更多的资金投入，毕竟这些人的身份是双重的。他首先是犯罪嫌疑人，其次又是需要救治的患者。但对这部分群体的消化机构到底应该以谁为主，卫生、公安还是司法？经费由谁出？专业场所、专业人员如何解决？这些都是具体的现实问题。”

　　“与此同时，艾滋疑犯一旦被关押起来可能会做出许多过激的行为，比如绝食、自残、攻击管理人员等问题。”杭州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医政科苏俊义认为。

　　“事实上，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我们这次是对未来艾滋疑犯大规模集中关押的一个探索。”苏俊义向记者解释。

　　苏俊义说：“这12名有毒瘾的艾滋扒手被放在一起，目前都还比较平静，因为不知道他们可能被长期关押，他们还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呆上半个月一个月后就出去了。”

　　“一旦他们知道，肯定非常情绪化，有可能破罐子破摔。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教训，管理人员告诉他们将被长期关押后，他们就开始大喊大叫，脚踢房门，朝管理人员的脸上吐口水等。”

　　“他们习惯了自己是艾滋病携带者，警察不会拿他们怎样，否则他们就走极端。”对此，苏俊义担忧地说。

　　记者与艾滋扒手面对面

　　昨天上午，经特许，记者进入了暂时收治12名艾滋扒手的杭州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经过四道铁门，绕过重重关卡，记者在戒毒所的腹地与艾滋扒手面对面深入交谈。

　　老树(化名)已经是戒毒所的常客了，今年才20岁，广西鹿寨人，上过一年学，13岁开始吸毒，1999年跟随老乡来到杭州，2000年感染艾滋，依赖扒窃换取白粉。老树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警察抓，多少次被强制送进戒毒所。

　　“好多次，说不清楚，应该有十几次吧。”老树不屑一顾，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那样无所谓，谈话中他那游移的眼神总是瞟着窗户外面的天空。

　　老树是独子，在杭州混迹了4年多，却从没回过家，父母只知道他在这里打工。

　　记者：怎么感染的艾滋病毒？

　　树：和其他同伙共用一个针筒吸毒，就被交叉感染了，以前也不懂。

　　记者：知道后，是不是很后怕？

　　树：开始是这样，很害怕，经常想这事，晚上睡觉睡不着，一个人掉眼泪……时间长了就不当回事，反正自从吸上毒后自己就废了。艾滋病反而成了对付警察和那些被窃者的借口，我那些老乡都这样干。

　　记者：想到过自己天天做违法的事，被永远关押起来吗？

　　树：可能吧。(说完，他嘴角轻轻一抽，露出狡诈的笑意)一般都会放出来，没想过会出不来。

　　事实上就是这样，因为携带艾滋病毒，每次他都可以幸免被刑事处罚，出去后继续做偷窃的勾当。

　　他习惯用一把一尺长的铁镊子将别人的钱包放进自己的口袋，每次过程不过十几秒。在他看来，扒窃是最简单却又是来钱最快的勾当，平均一天可以弄到600元，然后买一包白粉，两天吃完，吃完后就睡觉。偶而被警察“请”进去，也不会反抗，跟着就走，然后过几天又回来，一切还是照旧。

　　老树说，他广西鹿寨的老家人都不知道这里有那么多老乡在杭州干扒窃，感染艾滋病。

　　“我的毒瘾算小的，瘾大的每天要打四五百块钱的粉。我和老乡之间从来不谈艾滋病这个话题，也从来不跟家里联系。”

　　“西湖我去过，蛮漂亮的，有时候我们四五个人会去那边偷。别的地方没去过。有时候偷到钱包，我把钱拿出来，人家有身份证和银行卡什么的，我就连钱包一起扔到大街上。偷钱主要是为了吸毒，被抓进去十来次了，都放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最多活五六年。如果人生重新来，我会好好读书，再找份工作，好好做人……”

　　●新闻链接

　　中国艾滋病患者到底有多少？卫生部最新统计数字显示，1985年到2003年6月，累计报告艾滋病感染者数字是45029例，这是经过医疗检测核实的报告数，与实际人数相比只是冰山一角；根据哨点(设立于1995年)监测最新估计，中国已有85万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但多数专家认为，这个估计数字低于实际数字，因为在中国，农村地区的资料搜集很不充分，而且只涵盖五类人群：卖淫嫖娼者、吸毒者、性病患者、卡车司机和孕妇。

　　据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2001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中国已有100多万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到2010年，感染人数将达1000万人。这种局面的出现，将引发出一系列社会和经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