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海滩—碉堡—金门大担岛　　郭国松 摄 向春 制图

　　■台海局势特别报道

　　□本报记者 郭国松

　　2003年11月29日上午，厦门，台海战争曾经的前线。

　　眼前，一片豪华的高尚别墅群已经形成。

　　正前方的公路西侧高高耸立着“一国两制统一中国”的巨幅标语牌；穿过标语牌前面的马路，就是台湾海峡。薄雾中，依稀可见的正是两岸对峙了50多年的军事前沿阵地金门岛及其附属岛屿。

　　海边，初冬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人们脸上，海浪轻拂沙滩，一个与海浪嬉闹照相的女孩，一不小心被打湿了鞋子……

　　接近军事对峙最前沿

　　11月28日下午，记者从厦门港登上0056号旅游船，与那些天南海北的游客一起观看金门岛。

　　坐在船舱里等待开船的间隙，记者问船长老陈怕不怕打仗，他和船上的几个工作人员却反问记者：“你们记者消息灵通，是不是真的要打仗了？”闲聊中，记者得知，他们虽然是旅游船，但船上的工作人员全部受过相关的军事训练，一旦发生战事，他们的船以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会参与后勤支援等应急服务。

　　50多岁的老陈告诉记者，他是福建人，对于两岸时不时出现的紧张状况已经习惯了。“我们不怕打仗，小时候，双方的炮弹打来打去，后来就是宣传炮，一打过来，漫天都是乱飞的传单，老百姓也都习惯了。”

　　老陈所说的双方“打来打去”，指的就是发生在1958年的著名的“八·二三”炮战。

　　被历史学家和军事学家们赋予了种种神秘政治色彩的炮击金门战役，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时打时停，成为牵动两岸间政治、军事以及中美关系的一种特殊手段。1961年12月，解放军停止杀伤性炮击，敌对双方随即“约定”似的单双日打炮，但打出的却是互相攻击的宣传弹。直到1979年1月1日，大陆开始改革开放之时，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首次提出和平统一台湾的新政策，并随即停止了持续20年的炮击。

　　在20多年的表面平静下，厦门已经变成了一个花园式的海滨城市，但两岸的对峙却在一度缓和后再次走向紧张。

　　在船舱内，记者遇到了新加坡的李先生夫妇和他们的香港朋友，他们是专程来厦门旅游的。面对海峡两岸剑拔弩张的局势，李先生只是笑着说：“台湾要选举了。”而香港的两位客人表示，他们已经退休多年，早已不关心政治了，现在只是借旅游的机会来看看。

　　经过大约40分钟的航行后，便接近位于小金门南侧的附属岛屿大担岛。在船舷的右前方，有一个闪着灯光的黄色航标，导游员说，那就是“中线”。大陆的船只不能越过这条实际上由台湾单方面划定的所谓“中线”。

　　船停在距大担岛约100米的海面上，一个用繁体字书写的“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巨大标语牌就立在岛的半山腰上；在标语牌的南侧，是一个清晰可见的碉堡；再往南的山顶上，是飘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的哨所，墙壁上“中华民国国徽”清晰可辨；岛上不时可见到来回走动的军人。导游说，可以向他们做一些友好的动作。于是，船上很多人扯着嗓子乱喊了一通。

　　大担岛的岸边设有密密麻麻的铁丝网，这与对面的厦门海边游人如织的“不设防”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军事前沿变成旅游胜地

　　11月30日上午，记者来到位于厦门标志性建筑会展中心附近的海边游览区。

　　听说厦门的出租车司机基本都是外地人，记者问一位来自福建龙岩的司机，是否注意到两岸的紧张局势？他说，以前曾在驻厦某部服役，1996年时很紧张，他所在部队储备了大量罐头。“本地人都习以为常了，也不相信会打仗。”

　　就在记者到达时，由国家旅游局和福建省政府联合主办的厦门国际旅游节刚刚落下帷幕，金门县政府派出的参展团直接从金门乘船抵达厦门。厦门海滨已经成为游玩休闲的好去处，厦门市政府的目标则是将厦门建成一个海湾型的旅游城市。

　　距会展中心不远的地方，就是先前记者所看到的那个上书“一国两制统一中国”的巨幅红字标语牌，站在它的正前方，可以看见小金门若隐若现，南侧便是大担岛，而处于小金门背后的大金门则无法看见。当地人说，只有天气特别晴朗，没有任何云雾的情况下，才能见到大金门。

　　实际上，大小金门位于厦门岛以东，其中，大金门距大陆最近距离约10公里，小金门距大陆最近处3公里多。其他的如大担、二担等几个小岛则除了驻军外，没有居民。

　　那些在海边嬉闹的年轻人，大约少有人能够知道发生于50多年前的金门战役。

　　50多年过去了，海峡两岸也从早期的严重军事对峙，逐步转向现在的表面平静。

　　一位正在海边补鱼网的40多岁的渔民告诉记者，他小的时候，这里的鱼很多，海边到处是螃蟹，但那时这里都是军事禁区，还时常看到对面金门岛上用炮弹打过来的传单。他说：“现在已经小三通了，金门那边的人经常过来，即使看病也是到厦门来。我们当地人都不相信会打仗，真的要是打起来也不怕。”

　　时近中午，记者来到“一国两制”标语牌后300多米处的云海山庄别墅区。这里面朝金门岛，背靠一座小山，风景优美。别墅从去年就已经基本建成，销售情况一直不错，没听到购买别墅的人担心打仗。在朝向金门岛的环岛公路一带，已经建起大量高档别墅群，有的售价高达每平方米上万元。

　　“一国两制”标语牌后面山上，是一处正对金门岛的单独的特殊建筑，远远看去，正面是一个个像窗子般大小的孔洞，知情人士说，那就是当年解放军对金门守军和老百姓喊话的广播，方圆数公里都能听见，现在它早已停用多年。

　　海边上，还有不少悠闲的垂钓者，在海风中等待愿意上钩的鱼儿。

　　经贸越走越近，政治渐行渐远

　　没有什么比厦门乃至福建这个地方更加耐人寻味———在两个充满敌意的老对手军事对峙的最前沿，在台湾政治势力一步步逼近大陆设定的动武底线之际，这里仍然是一派繁华景象。

　　从福州驱车前往厦门，高速公路所经过的石狮、晋江、泉州等地，均是福建经济最发达的前沿地带。福建处于长三角和珠三角两大区域之间，是连接亚太地区的中转站，以如此优越的地理位置、遍及世界的华侨资源和当地人经商的天赋等条件，福建的经济发展的条件得天独厚。但由于福建一直被定位于“前线”和祖国统一的基地，它的众多优势被束缚，以至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对外交通的主干道只有一条当年因战备需要而修建的鹰厦铁路，即使与邻近广东汕头的高速公路，也是今年刚刚开通。

　　当地不少人士表示，涉及国家最高利益，福建在发展经济方面受到的负面影响也是在所难免。

　　而谈到目前两岸剑拔弩张的形势，处在“前线”的福建学者们也认为，现在两岸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各种因素充满了变数，照此下去将会越来越危险，概括地说，那就是：经贸越来越近，政治渐行渐远。

　　作为对外开放、引进外资的一项重要内容，以各种优惠的条件吸引台商到大陆投资，以经贸拉近政治，借以推动两岸和平统一，这不失为一个战略性的举措。据有关部门统计的数字，截至去年底，台商在大陆累计投资总额占大陆全部利用外资总额的7.53％，约330多亿美元。

　　福建社科院台湾研究所所长吴能远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两岸的经贸关系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但台独作祟，政治上不仅没有建立互信，反而在朝着反方向发展。

　　吴能远认为，我们现在面对的形势很严峻，特别是2004年台湾换届选举，如果民进党继续执政，目前的对立可能还会进一步加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当如何应对，究竟怎么统一，都需要有新的思路。“没有和谐、互动、互信的气氛，套没解，双方就很难作出让步。”这是吴能远的观点。

　　福建社科院华侨华人研究所所长李鸿阶说：“台湾在近代的经历，在一定程度上与大陆形成了文化、思维上的差异。因此，我们需要对台湾社会具有更加清晰的判断，特别是老百姓的心态，到底处在什么程度。这么多年来，台湾很多人对大陆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的基础上。”

　　50多年的隔绝和意识形态的严重对立，使得台湾从政治高层到一般百姓的潜意识里，对大陆疑惧多于信任，防范多于交流。有关人士向记者举了一个例子：不久前，一位台湾朋友来厦门，当他看到厦门美丽的环岛公路时，还悄悄地问当地朋友：“这是不是专门做给台湾客人看的样板工程？”这听起来令人不可思议。

　　“国亲党的转向，不管是权宜之计还是策略，对两岸关系的影响都是不容忽视的。如果失去了岛内政治力量互相制衡的机制，就会增加很多意想不到的变数。”厦门大学台湾研究所两岸关系研究中心副主任李鹏说，“有人认为这是选举语言，用不着这么计较。但是，即使是选举语言，也必须注意，选举政策是有一定连贯性的，不可能在选举后就把选举前的所有政策全部抛弃，否则对选民如何交待？”

　　记者注意到，即使在台湾问题上态度较为温和的学者，也认为，陈水扁的“台独时间表”选择了2008年大陆举办奥运会这个时机是“很不地道的”。同时，台湾舆论在当局的误导下，将大陆一次次发出的警告视为“狼来了”，逐步向大陆无法容忍的底线靠近，这是非常值得关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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