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刚过，四川阿坝州耿达乡岷江二河上的映秀湾水电厂渔子溪电站的水坝内，呈现着出奇的宁静和安详，那些公路边烧过的纸钱正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悲剧和壮歌。来自江苏的小战士孙浩，英勇救人，在此献出了他年仅20岁的生命。

　　货车消失在漩涡中

　　大年初四凌晨，一场大雪让卧龙山脉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唐娜的爸爸驾着蓝色的双排座小货车，带着她的奶奶、妈妈、18岁的妹妹小兰和15岁的表妹阿娇从都江堰进山，到阿坝州耿达乡的亲戚家拜年，而19岁的唐娜则一大早就去了住在映秀的男友家。因为这场雪，很多路段上都结着一层薄冰，又湿又滑。11时40分左右，在车上两个女孩的嬉笑声中，小货车过了耿达水电站，到了渔子溪电站水坝旁的弯道上。

　　此时，一辆准备开往成都方向的白色豪华大巴载着9位游客从小金县下山，突然“嘭”的一声，蓝色小货车和这辆下山的大巴在弯道上相撞，小货车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还没等大巴上的人反应过来，小货车已撞断了路边的石桩，翻下了近10米深的陡坡，坠入坝内水中，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后慢慢消失在漩涡中。

　　小战士跳进冰水里

　　武警阿坝州支队6中队9班驻耿达值勤点就驻守在渔子溪电站水坝边上，当天，排长安彬、班长任亚军、战士孙浩等人都在驻地，驻地距事发地点只有六七十米远。中午12时10分左右，在二楼屋里的安彬、任亚军和战士贾明成听见孙浩在楼下大喊出车祸了，3人马上跑出屋子。此时，正在厨房洗碗的孙浩已跑向了水坝，他的腰上还围着围裙。

　　孙浩跑到堤边，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纵身跳进了刺骨的冰水中，向离他最近的那名男子游去。不一会儿，孙浩抓住了那名落水男子，紧拖着他拼命地游向岸边，安彬和任亚军也跳进了水中接应战友。3人很快在冰水中会合。孙浩将落水男子交给战友后，一个折身又向水中距他约3米远处的老太太游去。

　　冰水吞噬救人战士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还没游到老太太跟前的孙浩像在水中抽筋了，双手在水中上下挥舞，身体在水中沉沉浮浮，突然整个人在水中僵住了，只有一只手努力伸出水面，然后孙浩的身体一动不动地慢慢往下沉，往下沉……

　　安彬刚想过去救孙浩，可是刚挪了一下腿，就发现自己开始抽筋，身体也向下沉，根本无法移动，他赶紧抓住了岸边冒出的钢筋。“孙浩——”一声声的呼唤撕心裂肺，可是战友们再也听不到孙浩的回应。岸上的贾明成和村民帮着把落水男子和安彬、任亚军两人拖上了岸。但因为过于寒冷，那名落水男子最终还是停止了呼吸。

　　已经累得全身没了力气的任亚军刚跑了几步就跌倒了，他爬起来又跑，又跌倒……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距事发地六七百米远的电站，通知电站赶快开闸放水救人。13时许，小货车的车顶终于慢慢现出水面。约13时30分，小货车落水处的水位已经降到了半米多深。战士们身上拴着绳索、带着铁钎下到水中。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小货车的后排座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名中年妇女和两个女孩。

　　一名女孩奇迹生还

　　撬门时，后座上一个双手紧缩在一块儿、身穿灰衣牛仔裤的女孩突然哼哼了两声，武警战士一惊，颤抖着伸手一探，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女孩竟呼出了一口气。周围人群又惊又喜，连呼奇迹。随后，一场紧张的营救马上展开，几位战士里外一起用力，门终于被打开了，大家小心翼翼地把女孩从车里抬了出来。可是水位降下去后，河坝这边的堤岸很高，如果用绳索把女孩吊上去，可能会加重她的伤情。士官张丕发背起女孩，在三四名战士的帮助下，蹚水把女孩背到河坝对岸，顺着一条露出水面的小径绕道把她背上了岸，交警开着警车将女孩护送到了医院。此时，女孩已经困在水中长达近两个小时。可惜搜救队伍只找到了这一名幸存者，孙浩和其他几名落水者则永远地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救人英雄不满20岁

　　25日17时许，记者赶到了事发地，此时山上的室外温度只有-5℃，水坝上的山风特别刺骨，站在坝边不一会儿手脚就被冻得僵住了，记者不敢想象当孙浩和战友们整个人浸在冰水中时那种寒彻心骨的感觉。

　　孙浩的领导告诉记者，孙浩是2002年12月入的伍，一直在6中队当兵，入伍之前是江苏通州某体校的学生，在部队里表现一直非常优秀。18时35分，殡仪车到了。4位战友默默地拉了拉衣衫，扶了扶军帽，轻轻抬起孙浩，在庄严而肃穆的气氛中一步一步迈向屋外……一位战士告诉记者，再过几天就是孙浩20岁的生日了，战友们正悄悄计划着为他庆贺生日呢。

　　英雄父母飞赴成都

　　昨日下午，为儿子安危牵肠挂肚的孙浩父母风尘仆仆地飞到了成都。两天前接到孙浩因“救落水者时受伤”的消息后，两位家长的心就一直忐忑不安。为了让他们相对平和地接受孙浩已经牺牲的事实，孙浩的战友们决定将“受伤”这个善意的谎言一直留到今天。

　　昨日一早，孙浩父母和姨父姨母，在通州市有关方面人员的陪同下，乘6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前往上海转道成都。考虑到孙浩父母的身体情况，两天前，通州方面和部队商量后决定暂时只告知孙家：孙浩受伤住院，需要家人照顾。尽管说法有些牵强，但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谎言是不得已而为之。为此，负责前来接待的武警阿坝州支队政委杨心毅、后勤处处长邹虎生一行费尽了心思。

　　在成都机场，当屏幕上出现“到站”的字样时，接待人员都冲到了1号接机口。十多分钟后，一位身穿肉红色毛衣，手上搭着一件黄色防寒服的中年妇女神情黯然地走出了接机口，紧挨在她旁边的是一位身穿深灰色防寒服、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男子。杨心毅、邹虎生等人大步上前紧握住孙浩父母的双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孙浩的父母和姨父姨母显得很忧伤，母亲袁美荣更显憔悴，走路都得倚靠着别人。

　　上车后，孙浩的亲人们一言不发，气氛凝重。面对邹虎生的嘘寒问暖，孙浩的亲人们也回答得非常简单，或者只是点点头。车里再次陷入一片沉静。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孙浩的父亲突然低沉地问小徐：“孙浩在医院哪？”小徐顿了顿，点头说：“是，在医院。”孙浩爸爸又问：“我们这是直接去医院吧？”邹虎生忙接话：“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医院。”话音一落，车里再次沉默了。

　　晚上8时许，孙浩的亲人和江苏通州当地政府的随行人员在支队事先安排好的都江堰一宾馆住下。当杨心毅等人到孙浩父母的房间邀请他们下楼吃饭时，却意外地发现孙浩的母亲倒在沙发上痛哭流涕，孙浩的父亲黯然地陷在沙发里。大家都很难过，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两位家人。“我们现在就想去医院看儿子。”孙浩的父亲先说了话。大家面面相觑：“孙浩还在隔离抢救呢，今天看不了，明天吧。”孙浩的父亲抬头看了一眼说：“孙浩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孙浩的母亲哭得更难过了。孙浩的姨母也止不住哭了起来。

　　据随行的通州当地政府人员说，在接到孙浩负伤的消息后，孙妈妈已经哭了两天了，一直粒米不进，再加上胃病发作，她已经非常虚弱了。在大家的反复劝说下，孙浩的亲人们终于答应先去吃饭，但在饭桌上，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吃了点东西。

　　杨心毅悄悄告诉记者，考虑到孙浩的母亲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如果昨晚就告诉她孙浩牺牲的噩耗，她整个人肯定会垮掉。所以大家再三商量，决定把谎言持续到今日一早，等孙浩的亲人们好好休息一晚后再择机告诉他们。而昨晚所说的一切，谁都希望那不是谎言而是事实……

　　张煜 贺峥 肖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