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所助理研究员、博士  庞大鹏

　　俄罗斯2004年3月14日总统大选并无悬念，目前支持率高达70%以上的普京将再次当选俄罗斯总统。比较普京在两次总统大选前政治社会形势和竞选纲领的差异，有助于全面认识俄罗斯当前的政治形势。

　　一 政治社会形势和竞选纲领的差异

　　1． 2000年总统大选前俄罗斯的政治社会形势和普京的竞选纲领

　　2000年总统大选前，俄罗斯的政治社会形势是：经历了苏联解体后的十年动荡，到叶利钦后期，俄罗斯已由一个昔日的超级大国沦落为一个二流国家，其经济总量下降，国际影响萎缩，政治生活危机频繁，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未理顺，民族分离主义威胁国家统一，军队改革举步维艰。

　　根据俄罗斯的现实，普京提出的竞选纲领是：强国是根本出发点，振兴经济是一切工作的中心；坚持走自己的“市场和民主”发展道路；在经济发展方式上遵循渐进、稳定和不使人民生活水平下降的原则；用政治高压手段而非思想统一办法削弱挑战政权的力量，结束政治纷争；突出以总统权力为核心的执行权力，建立“有行为能力的国家”；遵循外交为内政服务和外交务实原则。这样，普京第一个任期的主要任务就是结束政治混乱，保持政治稳定。

　　体现中派政治色彩的普京在2000年俄罗斯总统第一轮选举中就以较大优势获胜，这表明俄罗斯进行根本性改革和发生巨变的时代已经结束。四年来在政治领域普京治国方略明确，效果明显。他着手建立国家权力垂直体系，把全国划分为7个联邦区，并派驻总统全权代表；通过新法律，改组议会上院；废除了同中央法律相抵触的各类地方法规和法律；打击寡头势力，拉开同寡头的距离。俄罗斯十年来第一次实现执行权力机关与立法权力机关的相互合作，政治上出现了相对稳定的态势。整顿国内秩序，加强中央权威，重塑大国形象，俄罗斯在普京领导下逐步走上由乱到治的新时期，依靠国家政权力量迅速结束了国内政治混乱。

　　政治上出现了相对稳定的态势为经济形势的好转创造了条件，经济实现持续增长。同时俄罗斯在打击恐怖主义、改善民众生活等方面取得不少成效。正如普京自己指出的，俄罗斯经济同1999年相比，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近30％，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大幅下降，居民实际收入增长了一半，俄偿还了500亿美元的债务，中央银行外汇储备达到840亿美元的历史最高水平，经济结构改革也已启动。

　　2． 2004年总统大选前俄罗斯的政治社会形势和普京的竞选纲领

　　而2004年总统大选前，俄罗斯政治社会形势的根本特点是：通过上述行动，普京结束了长期以来社会政治斗争纷争不已的局面，实现了政治稳定。大规模社会政治斗争时期已经过去，俄罗斯社会进入发展时期。

　　迄今为止，普京2月11日在莫斯科大学的讲话最能体现他2004年总统大选的竞选纲领。从这次演讲看，普京2004年大选的竞选纲领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最重要的任务是改善俄罗斯民众生活。普京表示将在第二个任期内更快地推动改革并改变数百万人的生活。他承诺将提高经济增长速度，实现垄断行业现代化，提高养老金，维护卫生和教育制度并确保民事自由权利和新闻自由权利。普京强调，目前国家发展前景的不确定性已经消除，整个社会克服了对改革阵痛的恐惧心理。

　　第二，俄罗斯政治改革继续深入。普京表示要进一步理顺联邦同地方的关系，将地方自治改革进行到底。与此同时，俄还将重点建设公民社会、完成司法改革。普京承认会挑选一名优秀的接班人，这个人是他认为适合在这个职位上继续工作的人。这个人将是一个全新的人，有新的思维和解决问题的新方法。

　　第三，俄罗斯经济资源需要积极改革。普京认为俄罗斯经济必须在世界市场上找到自己应有的位置，为此俄将增强经济竞争力、通过立法规范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实现铁路运输能源和市政领域的现代化、改革财政税收体系。目前俄罗斯经济增长幅度虽然很大，但不够充分，国家机关的工作效率不高，国家对经济干预过多，护法机构滥用职权，打击恐怖主义、社会变革、改善教育体系等方面都有许多工作有待加强。

　　第四，俄罗斯进入新政治时代。普京认为俄罗斯存在不确定和不安全因素，但是新时期已经来临，将可以为基本改善生活质量创造条件。俄罗斯政府已经走过了前苏联剧变后的动乱时期，镇压了车臣叛乱分子并建立起了稳固的制度。国家发展的潜力在于社会和政权的团结，在于人与人之间信任感的增强，携手合作解决重大社会问题。普京呼吁塑造俄罗斯国家观念中的竞争意识，这必须成为国家意识。

　　可见，普京认为，他执政的第一阶段任务已经完成，这一阶段任务的核心是结束政治混乱，实现经济稳定。第二任期的使命则是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改革。这一改革将触及官僚阶层、垄断资本、普通民众和地方势力等方方面面的利益，因此任务十分艰巨。如何防止可能由此产生的新的社会政治动荡，将是普京的新课题。

　　二 政治社会形势和竞选纲领的相同

　　对比两次总统大选，可以看到普京面临的政治社会形势具备三个相同点，普京两次竞选纲领中部分内容的重合也体现了这些相同点。

　　第一，经济问题是俄罗斯总统大选的主要关注点。各总统候选人都把解决俄罗斯的经济问题作为自己当选后的主要任务。普京此次大选就承诺要在当选后着力解决困扰俄罗斯多年的深层次经济问题，争取在短时间内使俄罗斯经济得到进一步发展。

　　第二，加强国家政权、法制与秩序是俄罗斯强国的首要保证，也是俄罗斯民众的普遍要求。在俄罗斯民众的意识中，政治稳定被提到首要位置。在赢得选民信任的斗争中，俄罗斯再也不会回到以往使用意识形态斗争的老路上，因为大部分居民对意识形态已经淡化。而且“稳定”、“效率”、“秩序”、“社会公正”方针具有团结人心的潜力。

　　第三，爱国主义和强国意识已是全社会的精神支柱。虽然各候选人从政治倾向上分属不同阵营，但他们都把爱国主义和强国意识作为吸引选民的利器。此外，在对外政策方面，从国家利益出发制定俄罗斯的对外政策也成为共识。

　　此外，单就普京为此次大选采取的政治措施看，有三点值得注意：（1）普京没有让“统一俄罗斯”党推举他为总统候选人，而是以独立候选人的方式参加竞选。这是普京竞选策略的一个重要方面：以俄罗斯全民总统的形象将为其赢得更多支持。（2）俄军从2月10日开始举行战略核力量和常规部队联合军事演为普京赢得大选造势，这是继1982年前苏军大型核演习以来，俄军首次陆基、空基、潜基三位一体的核演习。它既宣示了俄罗斯重振大国雄风的步伐与决心，也是实现普京在2003年国情咨文中提出的三大任务之一军队现代化的具体步骤。（3）2月24日，普京突然解散了卡西亚诺夫政府，此举是为了建立同他保持高度一致的最高执行权力机构，坚决推行他的治国方略。这反映了普京目前的心态，即：在大选必定获胜的态势下，不允许俄罗斯因为此次大选而延误改革的进程，迫不及待地要继续推进各项改革，下决心克服所有障碍，采取更果断和强有力的措施实现俄罗斯的强国梦。这是俄罗斯经济政治改革顺利进行的必然要求，关系到俄罗斯发展道路问题。

　　三 普京第二任期政治措施的基本点

　　对比普京两次竞选政治社会形势和竞选纲领的异同，普京政治思维发生了两点重要变化：（1）不再强调超越俄罗斯各阶级、阶层利益的“俄罗斯思想”，不再强调在思想统一基础上的社会团结，而是大刀阔斧地运用强制或半强制性手段来结束政治混乱，实现政令统一和畅通。（2）以弱化民主制和执行权力膨胀为代价，确立以总统权力为核心的国家政治体系。我们认为，普京第二任期内主要面临以下问题：1、进行行政改革，解决官僚机构获取“行政红利”问题，提高行政效率。俄罗斯行政权力膨胀和腐败问题已严重影响到社会的发展，普京第二任期内必须解决。2、解决垄断问题，防止垄断势力的政治破坏作用。尤科斯事件赢得了社会公正，但是并没有解决俄罗斯经济发展问题。垄断问题已严重危及俄罗斯的经济发展。如何做到既打破垄断，同时又能调动垄断资本发展经济的积极性，需要普京新的政治智慧。

　　与此相应，普京政治措施的基本点可能集中在如下几点。（1）行政制度改革。俄罗斯官员素质低下，行政管理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而且官吏腐败问题十分严重。从政治上看，吏治问题引起群众对政权机关的不满，有可能激化矛盾，破坏政治稳定。普京连任后将实际推动俄罗斯的行政改革。目前行政改革的要点将是缩小行政权限、减少审批项目和裁减冗员。这是卡西亚诺夫提出的方案，显然缺乏力度。但是，由于政权党“统一俄罗斯”党也是官僚云集的党，普京的行政改革如果严重伤及官僚集团的既得利益，他将会失去官僚的支持，而且会影响到政令的畅通。可见，在行政改革问题上普京将会受制于政治现实。因此，普京在行政改革问题上将围绕经济发展的需要进行。普京要求加快经济发展速度，尽可能快地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吏治问题暴露了俄罗斯国家机构管理方式远不能胜任普京提出的国家发展战略任务。这一改革将有两个基本方向：一是努力提高管理效率，二是严厉打击官僚腐败。（2）联邦制度改革。俄罗斯联邦关系中长期存在围绕联邦各级政权机关在职权划分问题上的分歧。如何防止在联邦中央与联邦主体以及联邦主体之间签订双边划分权力范围协议时不损害其它联邦主体的利益已经成为俄罗斯联邦关系发展中改革的主要内容。普京将采取一些具体的改革措施：取消以前联邦中央和联邦主体，以及联邦主体之间可以随意签定有关划分职权范围的双边协议的做法，规定今后所有此类协定的签订将必须严格依照联邦法律规定的程序进行；发展地方自治制度，改变地方自治机关职权不明的现状。（3）破除垄断。俄罗斯经济要实现快速发展，必须破除垄断。反垄断不仅是反对控制着能源原材料生产的金融工业集团，也包括反对其他形式的垄断，如部门自然垄断等。（4）军事改革。普京将通过军事改革加强军事力量。主要是两点措施：增加军费拨款，加强军事现代化；走精兵之路，实现俄罗斯军队结构现代化。

　　总之，从以上普京可能采取的政治措施看，为了实现其强国富民的目标，促进各项改革向纵深发展，将可能使总统权力更加集中。俄罗斯的总统集权趋势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