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南京《周末》报道 近日,记者在网上发现了一封特殊的“征婚”信,而这封信据说在网友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因为它出自一对同性恋者的手。信的大致内容是说,一对同性恋者,迫于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为其中的一个寻找一个女同性恋者做妻子。在这封征婚信上,发表者特意向网友公开了他的邮箱地址75river@sina.com。这一对同性恋者公开征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一个真实的事情,还仅仅是网络上的一个玩笑?带着这样的疑问,2月12日记者向征婚信公开的邮箱发送了一封邮件,表明自己想采访的意图。
“这是我帮男朋友登的征婚信”
2月13日,记者接到了一个长途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年轻又清脆,他声称自己就是那封信的作者。他非常干脆,一上来就向记者表明自己做这件事是很诚恳的。“我叫赵晨。我是同性恋,信上的内容都是真实的,我和我恋人的态度是真诚的。”他的语速很快,“我也做过媒体,知道新闻真实性的重要!我曾经和贵报社原声版的编辑左元沟通过!”记者因此获悉,赵晨是同性恋圈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因为他所创办的网站,是目前同性恋圈中人气很高的一个网络社区。
傍晚,记者再一次联系赵晨,希望他能够接受采访。在晚上7点的时候,赵晨给记者打来了电话,表示很高兴记者终于相信了他,而他本人也很愿意接受采访。“明天是情人节,我要和恋人一起过节。这两天工作的事情也比较多,我们下个星期交谈吧。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的是,不是我要征婚,需要征婚的是我的男朋友。”他给记者留下了更多的问号。
“我们是通过互联网认识的”
2月18日上午,记者通过电话对赵晨进行了采访。
采访进行得很直接。“在如今的社会,同性恋人群是非常隐蔽的,活动往往只能在地下进行,拥有的空间也相对狭小。”赵晨叹了一口气,然后很坦然地表示,“从小我就对自己的性取向很清楚。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孤独,只能默默地暗恋着别人,不能像异性恋那样可以对爱大胆追求。年龄越来越大了,我认识到自己开始需要伴侣了,可是我又不可能通过传统的方式来结交朋友,因为很多同性恋者在社会角色的客观需要下,是隐蔽自己的性倾向的。在北京,同性恋者大多在某个秘密地点——或者是一个公园、或者是一个酒吧活动。我曾经去过那些地方,和一些‘同志’打过交道,想从中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但这种赵晨所认为的同性恋圈内比较传统的认识方式对于他来讲是无效的。“我之前在报社工作过,跑的是时政和社会新闻。这样的工作环境,让我接触了互联网。我偶然发现,网上有很多的同性恋社区,我逐渐认识到这些社区是同性恋真实内心的乐园。去年2月,我在某个同性恋社区发了一个征友的帖子,希望能够找到诚实、稳重、有内涵的一生的伴侣。”
赵晨告诉记者,在这个帖子里,他当时没有上传自己的照片。“因为我一开始抱的希望并不大,谁知道当时的反响挺好,有不少来信,我对每一封都很礼貌地回复。其中一封信是用英文写的,大概意思是:他两年前从国外留学回来,在北京某科研单位工作,这封信上附上了来信者的照片。”这封信的作者就是赵晨现在的男朋友李冲之。
“我一开始并没有对这封信留下多大的印象,但意识到他的态度起码是真诚的。从照片来看,他是个书生气很浓的人。”赵晨就这样和李冲之开始了频繁的通信。“李冲之的每一封信都让人充分地感受他的诚意,我们在网络的世界里聊得很投缘。自然而然地我们开始通电话,天南海北地说着。我意识到自己逐渐被他吸引了,我告诉自己他就是我要寻找的人。于是我也把我的照片通过E-mail寄给了他,那张照片和我本人有点出入,有点走形,显得略胖。”坦诚的李冲之却给了赵晨一个致命打击,“他说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清秀的人。但奇怪的是,他主动约我在3月8日见面,大概那时他是把我当成谈得来的朋友吧。”
赵晨告诉记者,对于他和李冲之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依然记忆犹新。“平时我是一个相当守时的人,但是因为他之前已经坦白地说出了我并不合他的意,我对自己没有了信心,所以故意晚到了。他反而到得相当准时,而且还是打的去的。我们约在了安贞里,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很好看也很瘦。他后来告诉我虽然我比照片上好看,但是还不是他喜欢的清秀的类型。我迟到并没有和他说对不起。在去餐厅的途中,我也一个劲地走在他前面,没有搭理他,那时我根本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他后来说他当时生气地直想离开,因为在他的工作环境和生活圈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不礼貌的人。他礼貌性地克制住了自己,我们开始坐下来聊天。前半个小时,我们的感觉都不好,大家是两种话题的人,而且我的态度一直是不积极的,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他倒是很幽默,聊天中说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有趣,具体什么话我不记得了,就害羞地低头一笑。李冲之后来告诉我就是这个动作融化了他,他觉得我很朴实,很可爱。也是这个动作留住了他,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气氛非常融洽,大家互生了好感。晚上11点的时候我们分手回去了,彼此都没有提到再次见面的问题。我是一个害羞的人,在等待他的表示。第二天他主动打了电话给我,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对我有好感,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已经接受了我,心里非常兴奋。”李冲之提出要到赵晨家看望他,“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非常开心,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对这段感情我逐渐有了信心。后来在我家,他突然间拥抱了我一下,当时的感觉甜蜜极了。我肯定,我们相爱了。”
“我人生中仅有的三次痛哭,都是为了婚姻”
赵晨今年28岁,湖北武汉人。“我大学读的专业是新闻,大学毕业后,我在武汉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媒体工作。我一直对家里隐瞒着自己的性取向,而家人因为我的年龄越来越大一直催促着我找女朋友,甚至催着赶快结婚。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1996年的一天,母亲又和我提起了婚姻的问题,我和她大吵了一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号啕大哭。也因此我对人生悲观极了,这种悲观让我不顾一切地离家出走。我给家人的解释是北京有着更大的发展空间,比武汉更加适合我。”这是赵晨在人生中的第一次痛哭,与婚姻有关。
他的第二次痛哭,发生在2001年8月。“我和初恋男友分手了,他是南昌人。2001年5月,我们通过网络认识了。在认识之初,他就已经提醒过我他将来会奉母之命找女孩子结婚的。天真的我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一定会抵消他母亲给他的压力,从而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我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和积蓄去爱他。他只是一名工厂的普通工人,而我当时已经在北京的一家媒体工作,收入很不错。但只要一想他,我就会坐飞机过去见他,几乎每周一次。因为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感情,我非常投入,非常认真。”说到这里,赵晨哽咽了。“他的家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后,非常反对。他是个孝顺的人,为了他母亲,他死都愿意。果然,我们交往了三个月后,他就弃我而去,和他母亲相中的一个女人结婚了。失恋后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糟透’了的日子——工作没有了激情,甚至对生活也失去了兴趣。我的一个‘同志’朋友来看我,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颓废,是不是大病了一场。我当时再也控制不住了,满腹的委屈一下子全部吐了出来,大哭了一场。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我才从这段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说到这里,赵晨顿了顿,“李冲之和我不太一样,他一直到上完大学,在网上看到了同性恋社区后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性取向,但他同样对家人隐瞒了自己的性取向,他爷爷去世的时候就对他说,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自己的曾孙。今年春节李冲之回家过年的时候,他70多岁的奶奶给他布置了一个硬性任务:半年之内必须找到一个媳妇。李冲之是一个孝顺的人,爷爷已经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他不想再让他的奶奶有什么遗憾。一个留学的博士,回来后又在科研单位工作,长得帅气俊朗。在一般人看来,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女朋友的。尽管他也是好不容易在人海中找到了我,但是他奶奶和他的半年之约势在必行。”赵晨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婚姻这两个字而日趋紧张,平时我们都对这个问题尽量避而不谈。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他结婚后我该怎么办。他告诉我,他是一个公众人物,将来总不能带我去赴同事和朋友的宴会吧。他当时还说了一句话,如果我觉得他伤害和耽误了我,可以选择离开他。他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多日来积郁在我心头的委屈和压抑全部拥上来。我的第三次痛哭,还是关于婚姻。”
“我们公开征婚完全是迫于无奈”
其实,赵晨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在李冲之的结婚问题上,我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他是一定要结的,不光是因为他的家人。他在学术科研单位,他们单位对职工婚姻问题的关注比较多。如果到了现在这个年龄还没有女朋友,会招来各种猜测,也会带来很多不良影响,比如拿不到科研项目,晋级评比、甚至具体到分房等福利问题,都会因为不结婚而受到歧视或影响,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问题。”对于现实,赵晨很无奈地说自己一度很苦闷:“我之前有过这样的念头,在李冲之的大喜之日,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或者是我在他婚后遁入空门,枯灯孤魂苟延此生。无论怎样,我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冲之告诉我,他有两个原则,一是肯定要结婚,以给家人和社会一个交代。至于怎么结婚,可以制定不同的策略,比如找女‘同志’结婚,或者是异地夫妻。二是肯定要保持我们的关系不变。”商量了很久以后,两人终于找到了一条解决之路。“后来我们都认识到怎样在他的两个原则中找到平衡是我们之间最主要的问题,能否找到可以假结婚的女‘同志’正是保持这个平衡的关键因素所在。”赵晨告诉记者,为了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他想尽了办法。“我自己搞了一个网站,每天我都要接触到网络。这样的便利条件让我每天都在各种同性恋交友网站上翻找也需要婚姻假面具的女‘同志’的资料,但是收效甚微。李冲之对对方的要求很高,不光要本人仪容端庄,内涵素质也一定要和他般配,而且最好是在京、津两地从事文化工作。我们先后找到过两个相对比较合适的女同性恋者,一个远在武汉,因为地域的关系被他刷掉了,而另一个在天津,外在条件也都很合适,却不是他所强调的P角(在女同性恋者中,P型是主内的那一方)。”
赵晨还在一些女同性恋者专属网络社区发过两次“征婚”的帖子,同样石沉大海。于是,他开始在现实的生活圈中尝试。“在同性恋社区,这种寻找虚凤假凰的帖子很多,所以不会被大家引起多大的重视。我就试图从现实中熟人圈子里物色人选,但是我平时不爱和人交往,更不会主动和人交朋友。在单位和同事都是保持距离的,仅有的朋友也是同性恋圈的。李冲之又一头扎进科研,事业心很强,所以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我们更不可能把‘征婚’的事情,通过现实中的婚姻介绍所求助吧。眼看他奶奶的半年之期一天天地逼近,我们有限的努力换来的是更多的不合适。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女‘同志’,真的有点走投无路了。我们商量了很久,决定公开我们的征婚信,在国内一个有影响的大型门户网站的论坛里张贴,正好我们有一个在那里工作的朋友。我们之前已经考虑到征婚信发出去的后果,但实在是不得已,这是下策。我们都想把所有的伤害都降低到最小!”说完,电话那头的赵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按照冲之和他家人约定的时间,我现在不得不开始和他们所有人赛跑了……
——摘自赵晨的日记
后记
赵晨在2月29日晚又一次给记者打来了电话,他显得很着急。虽然他现在每天都能收到几十封来信,有祝福的,有感动的,也有责骂的,当然还有一些是毛遂自荐的,但是都没有出现他和李冲之觉得合适的人选。赵晨告诉记者,如果真的找不到这个虚凤假凰,他与李冲之的感情肯定要被无情地制止了,他不敢设想这种痛苦,他说那应该是痛彻心扉的!
(应当事人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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