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自称警察的男子，在黄河滩上和姜云春交涉，让姜不要再找张凤林麻烦，这让人感到很蹊跷，正常索要债务，为何会惊动警方？来者与张凤林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一幕情景是当时也在现场受姜委托的一名律师可以证实的。”在击毙事件进入僵持阶段，重要知情人面对本报记者的陈述，显然为进一步探明事件真相寻找到了路径。
此间，与记者同去兰州协助姜家属的“枪下留人”案代理律师朱占平，在细致翻看第一手资料后，对事态进展作出详解。
老姜托我 为他清账
11月25日，依照相关线索，在距兰州市区40公里外的西固区，记者见到曾与姜云春同去张凤林家讨债的神秘知情人老周。“与姜云春第一次见面大约是在6年前，有远房亲戚引见说姜腿脚行动不便在兰州讨债，希望我能提供便利。”面相平和的老周今年52岁，3年前从兰州市某市属企业下岗，后与其妻开办起一家汽车修理门面。老周回忆说，最初他只是给姜云春提供食宿之便，逐渐相熟后，他很同情姜的处境，特别是看到姜行走吃力时，不忍心再让他一人往返市郊之间，“老姜带我一道去过张凤林家，接触多了，姜云春就当着张凤林面委托我为他清账。”提起几年来为姜云春讨债的经历，坐在一边的老周妻子先忍不住啜泣起来，“为了帮老姜，我们一家已经有过许多次惊心体验。”
老周表述说，就在20多天前，门店突然进来3名自称是兰州市公安局刑警队的男子，他们亮了一下工作证，就让和他们走，说有事情要了解。可是上车后，他发现车没有走大路，而是绕到人车稀少的滨河路上。正担心时，他老伴打来电话说，来人不是兰州市公安局民警，因为对方所留电话是住宅电话，让他赶快想法脱身。“这让我猛然想起，姜云春生前曾告诉说张凤林与黑社会有染，直到车开进市公安局，我才知道对方真的是警察，他们调查的目的是向我询问张凤林与姜云春债务纠纷实质。”
处长出面 干预讨债
“在我家里，姜云春最长住过一周时间，看得出讨债令他很为难。闲暇时，姜云春喜好打麻将，他曾有过一个新结识的孙姓牌友，对方了解到姜的情况后，曾表示愿意出面帮他讨债。此间，姜也曾在兰州市找过律师，试图借助法律渠道索债。”在老周看来，姜云春是个比较独立和自尊的人。他说，记得有一次姜的假肢螺丝松动，他好心上前帮忙，却遭到拒绝，最后老姜还是独自在房里修整。“很多事情，老姜不说，我从不主动过问，毕竟各有各的难处”。在老周印象里，还是发生在1999年夏季的一件往事。“当时姜与张凤林约好在黄河滩上的兰州港见面商谈还债，姜让我和律师随同前往，姜是想让律师在介入讨债前熟悉张凤林。让人奇怪的是，突然有两名自称是兰州市公安局的男子出现，并和姜交涉，我怕出意外，就上前问对方身份，其中一男子说他们是兰州市公安局的，掏出工作证给我看，还指着近前一辆警车说那是他们的，当时我就反问对方，公安人员怎么能参与正常经济纠纷。”老周描述的这一细节，在他向记者提供的姜云春2000年1月20日所写的《申诉书》中有相同记载，“你们开着警车到兰州港干什么，（我和张约定在兰州港见面），我和张谈完话张已走了，你们又来找我干吗？‘两名公安说，’我们是来拿出版社证明的，我一听就知他们说假话了，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要给张证明？真的要，何劳市公安局一位处长开着警车来取，况且我把证明给张还不到10分钟，你们怎就来了？’两公安闭口不答，至此完全证实我的怀疑是对的。我要他俩出示证件，两人迟迟不肯，其中一年轻男子表示，‘他们确实是公安局的，并指身旁男子说这位是处长’，我坚持要他们出示证件，该处长勉强拿出警官证亮了一下，又急忙收起来，我要看警号，他就是不让看，当时张得意洋洋地站在旁边，我问张，‘谁要绑架你？你叫公安局来干什么？’张说他没叫。”老周说，事后，他曾和姜云春专门到兰州市公安局警务督察部门反映过此事，又到这名处长所在的雁滩办公地交涉。“接待姜的一名负责人表示，公安人员干涉个人债务纠纷确属不该，向姜承认错误，并保证今后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上门讨债 莫名被打
话题触及代姜云春讨债，老周至今心有余悸。“2002年11月下旬，张打电话让我26日上午11时前去他家取钱。之前，我曾与张通电话让他直接给姜汇款，可是张凤林坚持让我去取钱。”老周说，那天他乘单位通勤车赶到张家，坐了不到10分钟，张接到一个电话，说他走不了，家里刚来了客人。放下电话不到5分钟，就有人敲门，4个男子一进门就问张，“听说你给我们准备的11万元被人抢了？”张答说，是老周他们拿走了。“来人随即扑上来，扭住我的手，开始拳打脚踢，打过后，来人还在我身上四处搜，最后又让我写下大意是‘绑架张抢走11万元钱’的字条”，愤慨的老周认为，来人是张凤林先前就安排好的，中间通电话说有客人来，其实是通风报信。“之后，张连同来人向张家对面的派出所报案，从上午10时多到张凤林家，直到晚上6时`10分进派出所，我才感到有安全感。那位处警的警员没有让我做任何笔录，在了解情况后，只留下我的姓名、单位和住宅电话便让我回家。”让老周感到蹊跷的是，当晚9时许，那名办案民警又打来电话说，让他在家不要接听电话，如果有人找就说他还在派出所没有回来。有过这样的经历，老周曾多次告诫姜云春，让姜再去张凤林处讨债前，最好先到当地派出所说明情况，以免又生意外。老周告诉记者，去年9月，张凤林又打电话让他代老姜取钱。由于前次教训，他带了3个学徒一道前往。“可是到张家没多久，就有人敲门问‘谁报警了？’连张凤林在内，我们一行5人都被带到当地派出所问讯。最后还是家人送来户口本、身份证后才得以脱身。从那以后，我几乎不敢再帮老姜去张家要钱，因为根本不知道对方哪句话是真的，目的又是什么？”老周说，他前次被打时，脸肿了一个星期才缓过来。“我替老姜讨债都是如此经历，更何况一个残疾人从西安到兰州所面对的困难。老姜每次都是提前买好往返车票到张家，几小时后，又赶往车站。说起讨债，姜多次在我面前掉泪。”
到底是谁 编造谎言
与记者同行的陕西嘉瑞律师事务所朱占平律师，在全面看过记者所掌握到的第一手资料后，谈了相关看法。他说，从合同、还款计划以及双方协议等资料看，欠债金额显然不是张凤林所说的只有1万元，张不承认与姜存在30多万元债务是没有道理的。此外，张所说他被人绑架，看来是事出有因，不是空穴来风，至少是在老姜8次讨债无望后，有人愿意帮他讨债，主观上是姜本人同意，但是有无对张构成暴力，没有证据显示，假如绑架中有实施暴力，应有张的报警记录，或者就诊纪录，但事实上没有。朱占平认为，姜事件中核心问题在于姜在张家到底说了什么？要债可以肯定，为实现要债目的而陈述困难也可以理解，关键是对爆炸物的说法。张凤林此间曾说，姜携带炸药不让他靠近，而姜已经不在人世，死无对证。所幸，张说警方在事件中采用了窃听装置，如果这段录音能够公开，那么对事实肯定会有定论。“张妻早上8时离家报警，就此来看，至少从上午10时开始，一直到下午4时，警方就安装有监听设备，其中应该有姜与张之间关于实施爆炸的对话，这是最重要的证据。依照张凤林描述，其妻返回送钱时，身上也有警方安装的窃听器，那就应该有张与姜交款以及劝说姜卸下爆炸物的交谈记录。”朱占平说，要进一步证实推论，需要有证据确定。有无爆炸物可以在姜与张对话中被确定，如果姜云春没有此种说法，张凤林夫妇则构成诬陷和报假案。
文/ 本报特派兰州记者 杨溯
公众企盼公正的结果
朱占平表述，从姜云春4年前写成的《申诉书》中可以看出，早前姜在讨债中就遭遇警方内部人员阻挠，有警员不适当的介入正常债务纠纷。从中描述看，姜起初并不认为是警方人员，后来向兰州市公安局有关部门反映后，姜逐渐明白，干预他讨债的是真警察，那么姜在讨债中为何会遭遇警方内部人士干预，其原因很值得人怀疑，如果将这一疑问与击毙事件相联系，性质就大不一样。“当然，有理由对姜《申诉书》的说法提出怀疑，但真要打消疑点还需要做很多工作：第一，老姜向兰州警方督察处、纪委报送的材料，应成为事实的主要依据；二，姜当时聘请过律师，此人对情况应该有所了解，从此前披露的律师函中可以看出；三，知情人说法值得重视，他几次跟随老姜讨债，完全可以提供重要细节以及相关证人。”种种事实表明，要还原事实真相，势必会有一个漫长过程。兰州市中院出具不予受理的行政裁定书，也是在意料之中，因为这不是单方面意见，而是经过多方面沟通后形成的最终意见。但无论困难有多大，击毙事件最终会有一个结局，毕竟法律正在健全，公民生命权的理念也正在完善。朱占平最后说，经过前期媒体等多方面努力，形成现在这样的结果，要想彻底抹掉是不可能的，至于何时会有一个公正的结论，目前尚不能推测，但是相信依靠所能认定的证据和所能反映出的客观事实，最终一定会得出公正结果。
记者手记 记忆六十五日
到今天为止，生命时钟停留在65岁的姜云春躺在殡仪馆冰冷的冰柜里，已经65天。击毙事件后，张凤林隐匿在连警方都需要动用特别手段才能找到的隐蔽处暂居，他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网吧，以获取媒体最新报道。65天里，姜家属依然在为逝者追讨说法而奔波，在气温低至摄氏零下7度的寒冷中，姜云春之子姜伟用以御寒的只是单衫单裤内一套棉质内衣。印象里悲戚虚弱的姜妻李粉莲，陡然间像换了个人，在关切事件进展之余，也能稳定情绪照顾还沉浸在丧父之痛的儿子和儿媳。李粉莲说，不是变化是感动，是石文琰、朱晓梅、朱占平、刘琴还有许许多多陌生又熟悉的人给予她的力量。
腿脚不便82岁的老教授石文琰靠在沙发上，接听姜伟电话求助，这样的情景已不在少数。曾经演绎枪下留人传奇的朱占平律师，兰州5日，他又一次将执著、专业体现在对生命的尊重上。截至到记者发稿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最早前往兰州义务援助姜家属的朱晓梅律师，因心脏病突发，此刻正躺在西京医院的病床上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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