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来说，喝喝茶、看看书报，和膝下儿孙享受天伦之乐，是寻常的选择。但是，陕西老汉栾文棠却选择以“战斗”来度过自己的晚年。在刚刚过去的去年岁末，他当选为2004年度中国十大法治人物之一——揭开宝马彩票案内幕的倔老头。
2004年末，72岁的栾文棠走入了我们的视线，这位老人因为揭露宝马彩票案的深层内幕，当选为2004年度中国十大法治人物。
由于连日被媒体包围，疲惫不堪的栾老汉病倒在了床上。昨日，记者辗转联系上这位揭露体彩内幕的幕后英雄。
当听到记者恳切的采访要求后，朴实的栾老汉便把电话听筒拿紧了，紧贴着耳朵：“喂，记者啊，麻烦您慢点说，我戴着助听器，耳朵不太好。”栾老汉的嗓音显出疲惫的嘶哑，但还是抑制不住感奋，老人慢慢地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三次被摩托车撞倒
一切还要从2004年3月说起。去年3月19日，栾文棠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关于体彩奖项设置方案的宣传推广。曾经在陕西体彩中心做过会计的栾老汉算了一笔账，发现奖项设置的中奖率太低。奖金为1元钱的末等奖数量众多，占到了8%。而包括头奖在内的其他奖项只占1.1%。此外还有个二次抽奖，就是一个奖出ABCD，再抽奖。栾老汉看出了其中的猫腻：这种抽奖非常容易作假，不符合即开型体育彩票即开即兑的性质。
第一个大奖出来后，栾老汉在有关报道中看到了杨永明的照片。“好家伙，杨永明又回来了！”栾老汉当时对老伴说。
杨永明是宝马案中的体彩承包商。1995年栾老汉在陕西体彩中心做财务指导时，就认识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体彩中心领导和杨永明的一些违规行为，栾老汉早就向主管部门作过汇报，不过没什么回音。
2004年3月25日，西安宝马彩票案的主角刘亮爬上广告牌，讨要自己的宝马车。栾文棠马上意识到陕西体彩里面存在严重问题，连夜写了篇题为《体彩中心违规何时休》的文章，揭露了西安彩票市场的黑幕，并直指体彩代理商杨永明的贪赃枉法行为。
其实，早在1996年栾老汉就意识到体彩中心有问题，为此他写了建议书给当时的陕西省体彩中心主任，并给当时陕西省体委分管彩票工作的一位负责人汇报了情况。不过，后来栾老汉才知道两人其实是官官相护。
被举报的官员得知栾文棠乱说话后，拍桌子骂娘。从此“多管闲事”的栾老汉日子不好过了。此后两年，他的奖金被扣。栾老汉愤而辞职。但是由于中心财务离不了他，栾老汉又被单位请了回去。
此后栾老汉接到过无数次恐吓电话。但是倔强的他仍然以实名的方式不断向陕西省纪委、检察院反映、举报体彩中心的问题。
蹊跷的事情发生了。2000年3月到2001年1月，栾文棠在街上3次被人骑着摩托车撞倒。
第一次在2000年3月，他下班后刚从体彩中心出来，突然被摩托车从后边撞倒，后两次发生在2001年元月，相隔只有几天。“巧合”的是前两次都是被一辆黄颜色的摩托车撞倒，车牌号被泥巴糊住，没有看清。
第三次车祸最惨，他去邮局寄一份举报材料的特快专递，走到南新街口时，被人从后边撞倒，所骑的自行车报废，如今只剩一把钥匙留在抽屉里，腿上和脚上的伤至今仍清晰可见。栾文棠伤势较重，当时不省人事。
2004年6月22日，为了安全起见，老人被子女强行送回了甘肃平凉老家。
但是不到一个半月，栾老汉又回来了。“我今年72岁，豁出老命也要帮助政府把这件事弄清楚”。
虽然西安“宝马彩票案”已基本弄清楚，相关责任人已受到处理，但让栾文堂感慨的是，8年来，他一直都在向有关部门反映这些人的问题，但这些人直到最近才被查处。
令老人欣慰的是，2004年下半年，宝马案在全国关注下有了个了结。
“我是农民的儿子”
“您为什么要这么倔，这么富有勇气？”记者问道。
“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中国公民。”栾老汉不假思索地回答。“每个公民都要爱国爱党，知情不报就等于犯罪！”说到这里，老人还是掩饰不住当初的愤怒和激动。“会计法也告诉我必须如实汇报情况。”
老人告诉记者，当他得知省里领导要严肃查处彩票问题时，感到很欣慰。不过，真正得到众多“战友”的支持，还是在2004年央视《今日说法》等众多媒体栏目披露他的事迹后。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农民的淳朴本性，让我痛恨这些对不起人民和国家的人和事！”
尽管仍在病中，栾老汉每一个字还是那样掷地有声。老人清楚地知道，直到现在，还有人非常恨他。“我还是要说真话，为此我死而无憾！”
“我恨贪官把狼引进来”
栾老汉认真地对记者说：“西安彩票案中有关方面说的‘因有用人视差、监管不力、严重失职错误’，这十六个字我不完全赞成，我有自己的观点。”
栾老毫不忌讳地说：“奸商就是狼，国家规定不能让个体户承包彩票，但是腐败的官员还是把这些狼引进来了。我恨那些奸商，我恨贪官把狼引进来。”
“如果陕西省体彩中心原主任高某的事情早处理，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对那些人实在不能客气手软。”老人的言语中充满了担心。
“有句老话，斩草不除根，以后又会生。”老人说话时语气总是激动不已的。
一元钱一包的烟照抽
“我也不知道我得奖了，直到有领导通知我去北京领奖，我才知道我入选了个什么十大人物。”朴实的栾老汉用陕西腔的普通话向记者讲述了他出名后的生活，语气中颇有些无奈。一夜成名，栾老汉非常不适应名人的生活。以前栾老汉最喜欢抽一块钱一包的烟，没事看看书，读读报。现在出了名，老人的生活仍旧像以前那样简朴。看书读报的时间少了，让栾老有点心烦。
老人依然一直抽着1元多钱的廉价烟，他对记者说：“这种烟抽了不生痰。”他的老伴则苦笑着说他这是面子话，其实是因为这烟价钱便宜。
“现在太累了。真是应了老话‘人怕出名，猪怕长膘’。”老人坦言，说了一辈子的真话，个人却没得到好处。现在体彩的问题有人关注了，处理了一批蛀虫，这是老人最大的收获。
“我现在非常心安理得，我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对得起人民和国家。”说到这里老人的语调中透着自豪。
当被问及得奖了高不高兴时，老人承认自己非常高兴。“不过我高兴不是因为自己出名，而是因为国家公信力得到证明和恢复。”老人在电话里特别强调国家公信力，并且为自己捍卫了国家公信力而高兴。“出名有什么高兴的？压力太大，太累，不是什么好事。”
希望同事将功补过
尽管已经为国家追回了数百万元的损失，但是老人还是有好些遗憾。假如当时有关方面采纳了群众的建议，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这么多个体户违规参与体彩事业。
除此之外，老人还有一个遗憾。栾老汉办公室的一位科长，人很老实，栾老曾经劝他不要为那些人“铺路搭桥”，但是对方不听，现在也进了监狱。栾老非常希望狱中的同事能够把真实情况说清楚，早日立功出来。
“公益事业是要大家做的”
当记者问栾老汉有什么话对彩民说几句时，老人压低声音悄悄问记者：“您觉得我有这资格对全体彩民说话吗？”
记者说大家一定都支持他的，栾老汉才整理了一下思绪，非常认真地大声回答记者：“中国体育彩票是国家遵照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发行的，以前所发生的违规行为严重破坏了公信力，但这不是政府造成的，是少数人的行为。我希望现在彩票市场逐步规范后，全国彩民继续支持体彩这一公益事业。公益事业是要大家做的。”
2005年还要写法律文章
时间很快过去，记者不忍心再打搅这位缺乏休息、身体虚弱的老人了。
没想到老人倒是打开话匣子收不回去了，“记者啊，麻烦你帮我提醒人们认清宝马案的实质。宝马案反映了一个认识问题、法律问题，我希望所有的彩票奸商都能够得到法律严惩，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就算我老了，动不了了，但是我还有一个读大学的孙女。我建议她学法律。用法律手段把蛀虫挖出来，继承我的事业，捍卫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老人激动地告诉记者。
尽管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但是栾老汉前行的步伐依然坚定。老人说：“我打算2005年再写文章，我联系了一位南京的同去领过奖的人帮我出谋划策，他懂法律，能够帮助我。”最后他说，我人老，雄心依然在，我还要往前走！ 本报记者汪一新 实习生宋庚一 西安晚报记者雷县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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