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一名赌场老板公开对媒体说:“我们喜欢‘阿爷’(内地贪官)来赌,他们赌得大方,赌得爽,输了钱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没有后患。”但在缅北各派控制的地盘内,各赌场虽然盼大赌客,但又怕中国的政府官员拿公款参赌,一名赌场的咨客说,“中国就像一只大象,不小心翻个身就可能把旁边的小羊压在身下”。曾经有名云南省的官员挪用100万元公款输给赌场,该官员所在的政府交涉一番后,赌场竟然全部退还赌款。
但仅靠外交手段还不足以使境外赌场陷入困境。
与红河州河口交界的越南老街也是赌场林立,王晓平说,对这些赌场,外交压力几乎就没有影响。
打击难度
如何建立“从内部控制”的长效机制
打击境外赌博所能采取的最有效办法,最终还是“从内部控制”。在这次专项行动中,云南警方联合其它单位共同整治的办法颇引人注目——电力部门对境外赌场停止供电;通信部门中断对境外赌场的通信业务服务,关闭为境外赌场提供宽带网络服务的网络用户;金融系统中断了境外赌场的金融服务;旅游部门停止了出境一日游异地办证业务……
“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措施,闭关锁国毕竟不是长久的办法,”王晓平说,这些措施不仅打击了境外赌场,也给云南的电业、旅游业、边贸等产业造成重大损失。
在控制物流的同时,云南也希望控制人流。
专项行动把境外中国籍赌场老板和依附赌场放高利贷的人列为重点打击对象,一旦这些人返回国内,就会被抓,“但要去国外抓人和取证很困难。”王晓平说,“我们的警察和检察官都出不去。即使被抓住了,我国还没有针对出境赌博的罪名,至多只能按赌博罪或偷越国境罪量刑,赌博罪判刑是三年以下,偷越国境罪一般只做经济处罚,难以形成威慑力。”
云南有4065公里的边境线没有天然屏障。在陇川县拉影镇,该镇派出所所长李定川带着我们到边境线,在国门附近修了一道1米多高的篱笆充当国境线,当地人说,只要顺着篱笆走,看到有洞钻过去就到缅甸了。
在另一边,距离篱笆不超过5米,就有两家赌场。而篱笆也只修了几百米,李定川领着我们走了三百多米,篱笆没有了,两国的边境变成了一条1米多宽的水沟,再向前,连水沟也消失了,那里没有武警,没有标记,四周只有甘蔗地和远处的村庄。与之对应的,拉影镇派出所只有4名警察。
随着网络的普及,一些大赌客连边境都不用过,就可以在赌场豪赌。在迈扎央和果敢的任何一张赌台上,都可以看到戴着电话耳机的赌客,他们的电话从不挂机,每次发牌前和揭牌后都对着电话低声私语。他们不过是国内大赌客雇佣的马仔,通过赌场的摄像头,真正的赌客通过电话遥控马仔下注,赢得的钱由赌场汇入赌客开设的户头。一些赌台上,有时同时给七八部手机充电,供马仔们轮流使用。
“网络赌博的信誉极高,还从没有发生过赌场作弊的先例。”王晓平说,这种新的方式极大地增加了公安打击的困难。
“其实境外赌场的老板们也在观望中国的行动,”一名边防武警副营长告诉记者,“一旦控制力度减弱,他们就会卷土重来。”
“云南正在摸索建立长效机制,这也对边境地区赌博问题进行综合治理的最难所在。”1月17日,王晓平在昆明对记者说,云南警方正在建议人大对境外赌博做出新的司法解释,以加大量刑标准,同时其它新的办法也在进一步商讨中。
一到晚上,迈扎央赌场就人流滚滚。
在陇川县拉影口岸边醒目地竖着一块严禁出境赌博的牌子,但据调查效果不容乐观。
“内地客都赌大的”
豪华邮轮每晚从香港出发,公海上一夜豪赌神不知鬼不觉
除了边境赌场,坐豪华游艇去公海赌博也是常见的豪赌方式之一。选择公海赌博的理由,除了便捷与舒适外,就是“安全”。这种“安全”是建立在远离法律的管束,同时也远离法律的保护的基础上的。只要一个人能够保证衣冠整齐地上船、下船,那么他在那艘船上发生过的一切,自然会成为秘密。在眼下正在展开的这场禁赌风暴当中,游弋在公海上的赌船依然信步闲庭、悠然自若。
在香港维多利亚港北角海域,蔚蓝的海面上停泊着三艘八九层楼高的巨型豪华邮轮,每艘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金公主号、海王星号、澳玛Ⅲ号。
在香港人的语境中,这些豪华邮轮还有另外一种含义:赌船。每到夜幕降临,他们载着赌客驶向公海,享受赌博带来的刺激与乐趣。
1月15日晚上,记者来到其中的“澳玛Ⅲ号”邮轮上,经历了一次赌博之旅。
一入公海赌场开赌
澳玛Ⅲ号建于2003年12月,巴拿马籍,排水量18455吨,船长171米,宽24米,属于大型邮轮,曾经营过香港到汕头的海上旅游航线。
登上邮轮,立即就感觉到进入了一个豪华世界。澳玛Ⅲ号有八层,一二层不开放,三、四层是客房;第五层是接待处、免税店和健康中心;第六层是全船的核心,有娱乐场、游戏机中心、餐厅、夜总会,第七层是豪华套房、游戏室;最高层是露天泳池和池畔酒吧。从房间数量上看,最多可以容纳近1000人。这一天,邮轮上的游客共有122人,其中15人来自内地,2人来自澳门,其余的都是香港居民。
晚上8点左右,在夜色的掩映中,船启航了,载着这122名游客,朝公海驶去。
位于六楼尾部的“娱乐场”大概400平方米大小,天花板上安装了近80个监视器。开船约一个小时后,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40多个荷官正开始做着赌场的准备工作,有的轻手轻脚地揭去桌子上的灰色台布,有的在打扫卫生、加饮料。荷官的穿着很特别,无论男女,都穿着袖口短而紧的白衬衫、黑色马甲和黑色裤子,没有口袋。
不多久,记者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香港电讯公司提醒大家已经进入公海。
三分钟后,全船的广播响起,“六楼娱乐城开始营业,欢迎大家前去,并祝大家好运。”之后的短短数分钟内,全体游客几乎同时汇聚到娱乐城。灯光将娱乐城照得通亮。里面有11张“百家乐”桌子,墨绿色,腰形。桌子的中间,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好了三名荷官迎客。一侧两位,负责往左右分码,面前是筹码盒,共分10、100、500、1000四种筹码;另一侧荷官负责派牌。
桌子两边各5个赌客座位。奇怪的是,座位号没有4。“因为4不吉利。”一名荷官说。
不同桌子规定了不同的最低投注额,从300、500、1000、2000到10000港元不等。在娱乐场最前方,是最低投注20000港元的包厢。
一切准备就绪,赌博开始了!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荷官的手。荷官的分工非常细,专人算码、专人发牌、专人看场子、专人卖码。
慢慢地,赌客进入状态。赌场内逐渐烟雾弥漫。“哦、哦”的欢呼声和垂头丧气的拍桌子声不断传来。这天赌场只开了7张桌。但其余桌子前的荷官依然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10分钟输了4500块
“再去换钱!”一句亲切的普通话,把记者的目光吸引到6号赌台。说这句话的是一名40岁上下的小眯眼男子。他穿着黄色夹克,坐在赌台右侧的10号位子上。“小眯眼”直愣愣地盯着荷官手里的牌,指尖的烟快烧尽了也来不及掐灭。
在他旁边,是一名30多岁的穿绿色滑雪服的女子,梳着两个辫子,略显富态。她一会儿看看小眯眼,一会儿看看荷官,当小眯眼手中的烟烧尽时,她又会帮着点烟。
“你们是内地来的呀?”记者凑上去搭讪。
“是呀,深圳过来的。”小眯眼立刻接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看了看。“你不玩吗?”
“我不会玩,上船想看夜景。”
小眯眼大笑了起来:“到这条船上来的人,都是来赌博的,看夜景怎么会来这里呢?”
“你经常来吗?”
“一个月来一两次吧。”
“内地来这里的人多吗?”
小眯眼刚想说什么,“滑雪服”就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你玩你自己的,少废话。”小眯眼把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一局刚好结束,派牌的那个荷官也抬头不怀好意地看了记者一眼。
记者绕着6号赌台转了一圈,到了另一头。
游戏还在继续,一名荷官把换好的筹码递到小眯眼手中,小眯眼犹豫了几秒钟后,下了2500元的注。
牌开了,他输了。“10分钟不到输了4500块,今天真霉!”小眯眼骂骂咧咧地说。
“滑雪服”一边在旁安慰,一边麻利地从胸前一个褐色大挎包里掏出5个1000的筹码,递了过去。“不要紧的,上次一上来就输了两万多,最后还不是赢回来了?”
“过年时玩得更猛”
记者又在赌场内晃了几圈。在最少投注20000港元的包厢里,三个瘦小的老男人正在“搏杀”。一个荷官从记者身边走过,拎着满满一铁箱子筹码来到最里面的赌客跟前。“先生请点一下,150万。”记者依稀听到。
20分钟后,回到6号台。只见“滑雪服”正从包里掏出大把大把的筹码给小眯眼,又拿出20张面值1000的港币交给荷官。
“他们今天输了多少?”记者指了指小眯眼,偷偷问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小京。
“我就帮他们换了近40万元,具体不清楚。”
“每人才收250港元,还管三顿饭,邮轮老板肯定亏本吧?”
“账不能这么算,三顿饭算是配套服务,客人在娱乐城内其他消费免费。澳玛Ⅲ号光开一趟,成本据说就要五六十万元。”小京说,“不过老板都可以在这里把钱赚回来,客人一晚上输掉几百万是常有的事。”
“来这里的内地人多不多?”
“不多,主要是香港人,但是内地只要来,就是赌大的。”小京说。
一转眼就是12点,室内烟雾很浓,已经到了快让人窒息的地步,许多赌客的眼睛里显出血丝,但他们丝毫没有停止的欲望,赌台也从7张开到了9张。
两个女荷官不停地打着哈欠,不时地说几句,驱走瞌睡。
“唉,快过年了,接下去会越来越累的。”
“是呀,过年的时候,内地游客比较多,玩得猛啊!”
凌晨2点,在寂静而黑暗的公海上,浪花拍打着澳玛Ⅲ号,整个澳玛Ⅲ号上,只有第六层的灯还亮着,一个个怀有“梦想”的游客,不知疲倦地赌着。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陶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