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畏

萧灼基

　　为贫富差距开药方———

　　“两会”召开前夕，就民众关注的“两会”热点问题，人民日报国内政治部与人民网联合在网上开展调查。一万余名网友踊跃投票，从涵盖政治、经济、社会、教科文领域的40个问题中，选出了他们关注的10个问题。“关注社会公平，缩小贫富差距”成为关心之首。如何使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财富回馈到社会，以资助众多贫困群体，厉无畏、萧灼基两名重量级经济学家开出了不同的药方。

　　在赴京参加全国两会前夕，全国人大常委、经济学家厉无畏接受了记者的专访。厉无畏向记者透露，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已经成为困扰中国的一大社会难题。在2005年全国两会上，他将针对于此向全国人大提出自己的建议：积极推进调节收入的社会第三次分配，进一步动用社会力量促进社会和谐、高效发展。

　　由私人捐资建立基金资助贫困者

　　记者：这次全国两会期间，您会对哪些方面提出自己的建议、议案？

　　厉无畏：现在中国经济处于转型过程中，社会收人分配的差距还在不断扩大，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构建。

　　中央也意识到收入差距过大对社会带来的危害，并试图通过二次分配（即税收调节和财政转移支付）来解决公平问题。

　　但是，过高的所得税将会影响效率，降低人们创造财富的积极性，同时中央和地方的财力都很有限，财政转移支付能力还远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借鉴发达市场经济国家的经验，推进调节收入的社会第三次分配。

　　记者：您所提到的社会第三次分配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该如何来具体操作？

　　厉无畏：所谓社会第三次分配是从支出上考虑，在一些社会生活领域里如何让富人多出钱，穷人少出钱，也即实行社会收人的转移支付，弥补财政转移支付的不足。以其他国家的经验看，由私人捐资建立的各种非赢利性的基金会应该在第三次分配中扮演重要角色。

　　举个教育收费的例子，有人认为高校收费高使很多贫困学生上不起大学，所以要降低收费。其实学费高低并非公平的标准，合理的制度应该是富人多出钱，穷人少出钱。

　　美国大学的学费高达几万美元，但我当年出去读书时一分钱都没出，因我拿到了福特基金会的奖学金。像我这样的情况并非个案，现在出去留学的中国学生，有很大一部分靠的都是奖学金。在美国，穷学生为什么可以不付费、少付费？因为有富人付出了高学费，有大老板捐赠建立的各种基金（如洛克菲勒基金、福特基金等），它们在背后支持着美国高校的正常运转。

　　实施优惠政策鼓励富人投资慈善

　　记者：如何进行第三次分配呢？

　　厉无畏：现在我国民营经济发展迅速，已出现了一批富豪，他们有承担社会责任、回报社会的意愿。社会也已具有一定的实行转移支付的条件。

　　为了鼓励富人捐资建立公益性或慈善性基金，国际通行的办法是免除捐款的所得税，基金可以个人或企业的名字命名，允许设立者对该基金的运行章程有一定的话语权。

　　此外，我们还应该为私人捐资的基金会的运作制定完善的法规体系。这种基金一旦建立便成为一种社会所有的财产，由专门的基金管理委员会管理，按照基金章程规定的用途运作，用于资助科学研究、文化、教育等事业。

　　背景：城乡收入差距约为4.7倍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中国居民收入分配课题组组长李实表示，尽管国家统计数字显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为3.2倍，但目前的收入统计和调查数据并未把城市居民在公费医疗、养老、住房、教育等方面非货币化的福利和补贴统计进去。如果把这些城市居民的福利补贴都折算成货币，城乡收入差距可能到5~6倍甚至更高。由于统计和调查的难度，中国城乡之间居民的收入差距究竟有多大并不能给出非常确切的数字。目前中国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约在4.7倍。

　　中国城市内部的收入差距也在急剧扩大。课题组的研究表明，造成城市内部收入差距急剧扩大的原因主要有三个：一是高收入人群不断扩大，收入增加过快；二是城市下岗群体的出现使贫困家庭增多，一些城市居民只能依靠低保生活；三是在城市低收入群体中，还有一大部分没有被统计进来的人群，就是在城市中生存的农村流动人口。

　　李实表示，中国目前的收入差距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政府应当采取有力措施来缓解这一问题。否则，老百姓会逐渐产生不满情绪，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也会随之产生。

　　十几万元一桌的“豪华大餐”春节爆满，几十万元的世界名表收入囊中。如今部分富人的奢侈高消费，让参加两会的代表委员有话要说。昨天，全国政协常委、北京大学教授萧灼基再次大声疾呼：要对一些高消费行为征收特别消费税。例如购置豪华住宅、名牌轿车、名贵消费品、化妆品、高档宴会、高档休闲娱乐以及饲养宠物等，还要把特别消费税作为扶贫专项基金！

　　奢侈品主要包括七大类

　　问：萧委员，从2003年到今年两会，您连续三次提出应对高消费行为征收“特别消费税”的建议，是什么原因促使您这样持之以恒？

　　答：我们虽然不能限制富人的高消费，但是可以通过税收来缩小这种贫富差距。我国人均GDP现在已达到1200美元，未来15年将达到3000美元。从国际经验看，人均GDP从1000美元到3000美元阶段，是社会经济激烈变动时期。国内城市化迅速发展，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社会矛盾相当复杂，这个时期各种关系处理得当，经济才能顺利发展。

　　问：高消费涉及的商品应该有哪些呢？您认为比较合理的税率幅度应该是多少？

　　答：根据国外比较普遍的看法，购置豪华住宅、名牌轿车、名贵消费品、化妆品、高档宴会、高档休闲娱乐以及饲养宠物等都应该算做高消费，要征收特别税。至于具体的税率，要由我国的税收部门来确定。据我所知，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特别消费税的税率都比较高。中国的香港地区曾对红酒和豪华车增加了特别税。对豪华车不仅取消了空调、音响、防盗器等的免税优惠，还首次采用了登记税递进税制，不同的车价不同的税率，其中超过50万港元的车价部分要交纳150％的税。香港业界曾估算，豪华车的税款要比过去增加将近一倍。

　　“奢侈行为多交税”不会打击消费热情

　　问：征收特别消费税会不会打击人们消费的热情，甚至影响到社会创造财富的效率？

　　答：扩大内需不是要盲目消费，更不是有害消费、奢侈浪费，而是要调整消费结构，提倡适度和科学的消费。同时，为了避免两极分化、激化社会矛盾，必须逐步缩小收入和生活差距。要在不降低高收入者的收入水平的同时，提高低收入者的收入水平。通过税收调节收入差距，不仅不会影响到创造财富的效率，反而因为调节了社会各种关系使之和谐发展，会促进经济的稳步发展。

　　特别消费税专项用于扶贫

　　问：您刚才提到，征收特别消费税有利于缩小收入差距，但是又如何保证这些资金一定能真正用到贫困者身上呢？

　　答：所以这次我专门提出，要把对高消费征收的特别消费税，作为扶贫专项基金，实行专款专用。同时，还要发动社会各界人士进行捐赠，建立非政府性的各种慈善基金组织，政府在政策上要给予优惠。

　　聚焦：赤贫之家令人震动

　　李实告诉记者，他在2004年带领课题组到陕西商洛调查农村贫困人口生活状态时曾经被一家三口的“赤贫”所震动：成年的儿子呆傻，上年纪的父亲长期生病卧床，无钱看病，老太太无法劳动，只能照顾生病的丈夫和傻儿子。在农村，这样的贫困户还有很多。

　　李实还回忆起2001年课题组到锦州调查城市贫困人口时，到过一个下岗家庭。男女双方都下岗，丈夫蹬三轮车，好的时候能挣8块、10块，不好的时候整天没客人。妻子每天出去找工作，但是总没着落。两人还要供养上学的孩子。

　　奢侈品消费群膨胀

　　据新华社报道，中国改革开放27年的发展催生了一个庞大的财富群体。中国内地目前的奢侈品消费人群已经达到总人口的13％，约1.6亿人，并且还在迅速增长。有学者估计，中国私人财产超过千万元的人数有30万；中国目前银行的个人储蓄余额约12万亿元，80％为20％家庭所拥有，这些家庭都具有享受奢侈品的能力。

　　有关人士认为，月收入2万元至5万元之间的属较典型的奢侈品消费者，估计到2010年，这个消费群将增至2.5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