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沈阳5月10日电(记者徐扬肖红)中国辽宁省会沈阳的中捷友谊厂内坐落着几幢旧楼,楼面破旧,走廊逼仄,窗户狭小。周围的建筑已经被划上了划着白圈的“拆”,是一段特殊的历史可能使这几座建筑被保留下来。
二战期间,这里是日军设立在沈阳的战俘营,曾经关押过2000多名美、英、荷、澳战俘。这个被学者们称为“东方奥斯维辛”的战俘营,作为亚洲众多盟军战俘营中保存较为完好的一个,正在进行大规模整修,以建成纪念馆供后人凭吊。
美英两将军曾被关押在中国
1945年9月2日,密苏里战列舰上,盟军麦克阿瑟在日本投降书上签字后,把用过的第一支签字笔送给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形容憔悴的美国将军。他就是曾经和麦克阿瑟并肩战斗在菲律宾,后被日军俘虏的温赖特。
鲜有人知的是,温赖特曾经被关押在中国东北。一直自费研究这段历史的沈阳人杨竞介绍说,1942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在菲律宾战场失利,战俘们经历了残酷的“巴丹死亡行军”。当年10月6日,日军又从巴丹幸存者中挑选出数千人,用船从马尼拉运到朝鲜釜山后,转乘火车从丹东进入中国,于11月11日到达冰天雪地的沈阳。
来到沈阳不久,战俘们被关押在日军设立在中国东北的中心战俘营———“奉天俘虏收容所”。同时,日军在吉林省郑家屯(今吉林省双辽市)和西安县(今吉林省辽源市)分别设立了隶属于“奉天俘虏收容所”的第一、第二俘虏收容分所,关押被俘的盟军高级将领和高级文官。杨竞说,温赖特和英国陆军中将帕西瓦尔就曾被关押在西安县战俘营。
从1942年11月11日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设在沈阳的“奉天俘虏收容所”里共关押了2000多名盟军战俘。他们中年龄最大的62岁,最小的入狱时只有18岁。
244名盟军官兵死亡在战俘营
美军战俘,中国小伙子,一袋黄瓜。虽然有日军的禁令,但中国小伙子读懂了同在压迫下的“大鼻子”的眼神,几根黄瓜悄悄扔过去,留下了60年的记忆。
几年前重回沈阳,回忆起当年的苦难岁月,已届90高龄的前战俘尼尔专门提到这个善良的中国人和那几根黄瓜。
幸运的是,历史在战争灰暗的底版上还留下一抹亮色,当年扔给他黄瓜的小伙子仍然活着。像许多中国退休老人一样,这位名叫李立水的80岁老人喜欢每天在露天晒太阳。在他朴素的住所中,现在还摆放着尼尔的照片和感谢信。
在长达两年半的关押期间里,战俘们遭受更多的是日本人的毒打,以及无时不在威胁他们生命的病痛和饥饿。
杨竞研究发现,有一种残酷的惩罚手段最受日军青睐:受罚的战俘要双腿交叉跪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头上顶着一个盘子,盘子里面装满水。受罚的战俘不许弄洒一滴水,否则就要从头再来。这种惩罚一直要进行到日本人满意为止,如果惩罚没能令日本人满意,那接下来的就是一顿枪托的痛打。
惩罚战俘关禁闭时,为了让战俘连坐在地上的可能都没有,日军在禁闭室的地上倒了许多水,被罚的战俘就这样站在水中,很快脚就被冻在了冰里。一名战俘因为没有在指定地点抽烟,被关了十天禁闭。还有一名战俘因为谈论战争进展情况而被关了三天禁闭,并遭受了一顿毒打。
英国少校罗伯特·皮蒂在其战俘日记中曾记录:殴打则是经常的事情,大家往往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遭到毒打。他在日记的附注中写道:暴行。闻所未闻的暴行。
战俘幸存者罗伯特·A·布朗告诉记者,由于缺乏维生素等营养,他患上了严重的脚气。他说:“当时物资极为匮乏,药品也奇缺,天气非常冷,死的战俘很多,都被放在了库房里等到春天才被埋葬。”一名日本大夫甚至在对战俘进行阑尾切除手术的时候,把切下来的阑尾当着正在手术的战俘的面“玩耍”。
据统计,共有244名战俘死在了这里,死亡率高达16%。
让黑暗的历史岁月警示今天
二战结束已经60年,但流逝的岁月并没有抹去战俘们的记忆。很多战俘自发地组织在一起,成立了“奉天幸存战俘联谊会”,纪念在中国沈阳的日子。
今年2月25日,战俘营里最年轻的布朗重新踏上了阔别60年的沈阳。他说,很多战俘都想回来看看,但年纪不饶人。这是60年来他第一次回来,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今年9月,还将有一批老战俘想来沈阳追忆那段不堪回首“特别的岁月”。
老人们还通过不同方式表达了一个共同的心愿:保留当年的战俘营,作为历史的镜鉴,让世界人民了解历史真相,不忘战争灾难。
据杨竞考证,二战期间,日本设在其本国以及亚洲各被占国的战俘营多达六十几个,目前沈阳的战俘营算是保留较为完整的。辽宁省“九一八”战争研究会的张一波和王建学两位教授认为,“战俘营是中国和美英等盟军并肩作战共同抗击法西斯侵略的见证,也是日本法西斯侵略战争的一大罪证,有着十分珍贵的历史价值和积极的现实意义。”
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沈阳市决定修缮保护盟军战俘营,并最终将建立纪念馆。沈阳市城乡建设委员会项目办主任张雪松说,到今年8月15日的时候,将完成建筑的修复工作,并力争完成周边环境的整治工作,同时文物部门也正在进行文物征集。
战俘营遗址是一个面积达8万平方米的庞大地块,目前保留尚好的还有一栋当年战俘居住的二层囚舍、一栋当年日军看守人员的平房宿舍、一座水塔和其他两处平房建筑。“目前修复的是1.4万平方米的中心区域,完成这样一个工程需要时间和财力。”张雪松说。
按照纪念馆规划设想,现存战俘营的两座老楼间将建成一个下沉的纪念广场,两面深色墙体贯穿其上,墙上镌刻着关押的战俘的名字。穿行其间,仿佛穿行于那段黑暗的历史岁月中,倍感今天和平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