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本禹,23岁,山东聊城人,1999年考入华中农业大学经济贸易学院,2002年7月开始到贵州大方县猫场镇狗吊岩村义务支教,2003年徐本禹考上本校研究生,当年7月,他申请保留研究生学籍,再次回到贵州支教至今。
他说他是孩子王,在贵州最好的朋友就是他的学生。
他说他两年没回家过年了,很惦记生病的母亲。
他说过年了,别的志愿者都走了,自己真的有些凄凉。
他说想带孩子们来北京,让他们知道,北京不仅有平房,还有高楼大厦。
他领奖的时候哭了,举起奖杯和鲜花,他努力抿着嘴,眼泪流的那么认真,那么憨厚。
农历新年在贵州山区里要显得冷清许多。大年初七的晚上,我再一次联系到徐本禹的时候,他正在给孩子们开小灶,那天的课一直上到十一点多,他说他想在走之前多做一点事情。
一点事情。在他的眼里,他的事情,就比如“上课,中午和晚上家访,写日记,写信,到乡里发材料”等等都是琐碎的事情。
一次普通的支教
“阳光洒进山洞,清脆的读书声响起,穿越杂乱的岩石,回荡在贵州大方县猫场镇这个名叫狗吊岩的地方。这里至今水电不通,全村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通往几十公里外的镇子……”
我至今还在试想着2001年12月的那个星期六,当徐本禹在去做家教的路上读到这篇报道时最短暂的真实感受,那一次他哭了,而那次的眼泪,也是之后他所收获的无数泪水的开始。四年之后,当我们因为徐本禹而看到这篇《中国少年报》上的报道,当我们内心产生某种触动的时候,那个最早看到它的人,那个当年还不到20岁的男孩子,已经实实在在地在条件恶劣的大山里工作了两年之久。
“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徐本禹这样形容自己的支教,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步步是怎样的艰难。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走募捐,2002年7月15日,徐本禹和四个同学带着三箱子衣服、一口袋书及500元钱前往贵州。虽然有所准备,当他第一次走进狗吊岩的岩洞小学时,他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岩洞里的教室仅仅是用两堵一人多高的墙隔开的,中间是过道,一、四年级的黑板是用两根棍子搭在岩洞上的木板”,没有照明,从黑乎乎的洞里仅能看到一小块天空。
半个多月的教学和调查,走的时候,学生把他们送到镇上,给他们面包和鸡蛋,孩子怯生生地问他:“徐老师,你还回来吗?”他看着孩子们的眼神,说会的。
“有的人一辈子收获不了一滴眼泪,可这一个暑假,我几乎每天都被感动包围,收获着泪水。”这是徐本禹支教写在日记本上的话。而他的学生在信中写道:“徐大哥,我真的太想你啦!我每夜都梦见你。在梦里,你在教我们解答难题,带我们爬山玩水,教我们唱歌、做游戏,但每次刚梦到好玩的时候就醒了,点灯一看却不见你,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床上,这时我流下了眼泪。”
只是为了一句承诺2003年4月,在学校没有保留研究生学籍的先例的情况下,徐本禹决定放弃学籍,实现他再次回去的承诺。之后,学校破天荒作出决定,为他保留两年学籍。同年7月16日,徐本禹带着3000册图书和七个志愿追随的同学,再次回到了狗吊岩。
也许他没想到,伴随他的不仅是艰苦的条件,还有长久的孤独。
狗吊岩几乎是一个封闭的孤岛。不通公路、不通电话,晚上只能点油灯照明,寄一封信也要跑18公里崎岖的山路;晚上,跳蚤几乎让他们无法入睡,被咬得到处是包;粗糙的玉米渣和酸菜汤是他们的主食,还要忍受无处不在的苍蝇。
由于生病等原因,同去的七个同学最终都陆续离开。8月1日这天,最后一个同来的志愿者也坐上了返校的汽车,同学叮嘱他:“如果感觉真的坚持不下去就回学校吧,要不,你在这里自己开伙做饭也行,你这样也坚持不下去的。”车窗外,徐本禹说不出话来。
那间简陋的小屋因为同学的离去而显得毫无生气。因为怕他也病了,村长要给他开小灶,被拒绝了。在狗吊岩,人人都吃玉米饭,他适应了一个多月,也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且时间有限,他试图把知道的一切都统统灌输给这些渴望知识的孩子,除了教他们常规的语文、数学以外,还特意安排了英语、体育和音乐。他说他也急过,孩子们开始连普通话都听不懂,没有见过楼房,没听说过电脑,讲课听不懂也不敢提问,有时讲了10遍20遍的东西,学生还是听不懂。有几次他火起来,把粉笔一放(他舍不得扔,因为粉笔很贵),说不讲了,然后自己走出去。学生们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自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消消气儿,仍然是回来继续讲。
“我问了一下全班40名学生中有多少人听说过雷锋的名字,结果只有四个人知道;有一个同学听说过孔繁森,我问他孔繁森是什么样的人,他说孔繁森就是毛泽东!我笑过后,心中有一种钻心的痛。”
徐本禹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诲人不倦”,也开始感到了压力。
“如果不点蜡烛,一年可以节约120元钱,是三个学生的学费钱。”徐本禹算这笔账的结果就是,他又资助了三个学生,而在煤油灯下看书,他的眼睛近视得更加厉害了。
课后的时间是最难熬的,除了他当作“娱乐活动”的家访,写信、读信是最大的愉悦,有时候他一天能写十几封信;他开始自修研究生课程,想利用支教的课余时间把研究生课程学完。“在没有电和信的日子里,我非常孤独,只能靠收音机获取外界信息。我一遍一遍翻看以前的照片和信件,与照片上的家人、同学和朋友说几句话,只有这时我的心里才会舒坦些。”
一个人能做到的
我问过徐本禹: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事情意义重大,而且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他反复跟我说,自己做的很有限,“这个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做,而是许多有爱心的人在做的事情。”
这些天断断续续的联系,我深知这不是他的谦虚,他心里在意的只是孩子和那份真实的感动。
在狗吊岩,通过徐本禹的坚持和努力,“孩子们可以听懂普通话了,与人交流也不害羞了。”岩洞小学的创办者吴道江———一个复员军人这样说。徐本禹的到来,为狗吊岩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因为他,学校的学生从140人增加到250人左右。
2003年11月,他应邀到贵州民族学院作报告,报告作了79分钟,37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在场的师生全都哭了。
2004年春天,徐本禹开始考察条件更加困难的大方县大水乡大石小学。2004年6月26日,华中农大的两位老师来到大方县,一位老师把在大方县拍的照片选出100幅,配上简要文字,以《两所乡村小学和一个支教者》为题发到了天涯论坛上。如今,这篇帖子已经有了近三十万次的点击率,四千条回帖,完整阅读一遍需要五个小时。
有13个国家的热心人士通过网络了解到徐本禹的支教事迹,并要求资助大石小学的贫困学生,美籍华人陈旭昭女士还在美国进行募捐,为大石小学的学生资助2000美元。54岁的王昌茹从武汉赶到了大方县,“我是冲着徐本禹来的,徐本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她决定与徐本禹一起支教。多所高校的志愿者先后赶到大水乡,与徐本禹一起进行支教和社会调查。
截至2004年年底,共收到要求捐款的电子邮件2000余封,实际收到捐款近30万元人民币,一举解决了大水乡502名贫困孩子本学期的学杂费;此外,还收到各界捐赠的衣物、文具、电脑、体育器材等折合人民币25万余元。在徐本禹的感召下,今年暑期先后有全国各地40多名大学生前往大水乡进行社会实践,现有8名社会人士到当地长期义务支教。
我不敢说这不是本禹一个人的力量。但是没有他,狗吊岩和大石小学,可能还是从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