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1日，欧盟实现了历史性的东扩，波兰、匈牙利等东欧10国的加入一度让整个欧洲大陆为之振奋。然而就在东扩一周年之际，氛围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10个新成员不再激情澎湃，甚至开始颇有微词，而15个老成员更是显得意兴阑珊。对加入一周年纪念日的普遍冷漠，让这次欧盟历史上最近和最大的一次扩张看上去并不那么成功。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年以来，不论是新成员本身还是欧盟整体，都从东扩中获得了不容小觑的现实经济利益和潜在发展契机。如果考虑到东扩前存在的种种担忧，东扩一年中的平稳更是难得。无论如何，整个欧盟机器的运转一如既往地顺畅，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卡壳，而东欧10国的经济增长更是一路狂飙，其GDP增长率甚至达到了欧元区平均水平的2到4倍。

　　东扩一年后新成员的不满显然不是来自于其自身的纵向比较，而是来自于与老成员的横向比较。一系列权利上的区别待遇让新成员感受到了“二等公民”的歧视，大大削弱了其经济狂飙带来的幸福感。至少在未来两年内，他们将被排斥在Schengenzone之外，无法享受免护照旅游；未来六年内他们将被拒绝在大多数欧盟国家自由选择工作，只有英国、爱尔兰和瑞典敞开了劳动力市场的大门；未来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还将被挡在欧元区之外；而他们从欧盟基金获得的直接农业补贴更是只有老成员的四分之一左右。当然，最让新成员无法忍受的不平等来源于工资水平的巨大差异，他们甚至需要花上几十年时间才能达到西欧国家的国民富裕程度。这种横向比较上的落差很自然地抵消了纵向比较带来的快感，大多数新成员的感觉正如一位东欧政要所言：“5月1日这个历史性时刻的前夜人们欢欣鼓舞，然而第二天却一切如故。”

　　欧盟东扩的尴尬让人对欧盟的进一步扩张充满了担忧，事实上，现实困境和潜在困境的存在也让欧盟扩张充满了变数。

　　欧盟扩张的现实困境来自于欧盟宪法通过中的暗礁四伏。2004年10月29日，欧盟25个成员国的领导人在罗马签署了《欧盟宪法条约》，欧盟共有11个国家决定采取全民公决方式批准欧盟宪法，其中西班牙已于2005年2月率先在全民公决中通过了《欧盟宪法条约》，而5月29日，法国将进行全民公决。按照欧盟一票否决的原则，任何一个成员国对欧盟宪法说不，都将意味着整个欧盟对这部宪法的抛弃。如果法国否决这一法案，欧盟50多年的发展将有可能因此停滞不前，欧盟扩张也将告一段落。

　　从法国公决的民意调查结果来看，欧盟扩张的这一现实困境显然不容乐观，法国《巴黎竞赛报》5月5日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支持和反对《欧盟宪法条约》的人各占50%。一些法国人并不希望土耳其加入欧盟；一些人认为欧盟宪法没有更多地考虑到社会问题；还有些人觉得欧盟宪法牺牲了法国的领导权和经济利益；而另外一些人则将否决欧盟宪法作为对希拉克不满的宣泄。种种反对理由的存在让欧盟宪法在法国遭遇阻击的可能性不断放大。

　　与现实困境相比，欧盟扩张的潜在困境更是发人深思，因为这种老成员和新成员的利益博弈是欧盟扩张的最大障碍。首先，新成员的低税收窃取了老成员的经济增长动力。与大多数老成员“大政府、高税收”的增长模式不同，新成员的税率相对较低，立陶宛的税负GDP占比仅为28.7%，比法国低17个百分点，而斯洛伐克19%的低税率也是全欧盟嫉妒的焦点。但是这种低税收某种程度上是“财政倾销”，新成员以此吸引资源流入，并利用来源于法德等国的欧盟资金获得财政平衡，这种损人利己的做法显然不能让老成员认同。

　　其次，新成员的低工资给老成员带来了极大冲击。劳动力成本的相对廉价不可避免地造成了生产能力向新成员的转移，这给老成员的经济复苏带来了不利影响。另一方面，老成员的高工资吸引了新成员劳动力的大量涌入，不仅增加了老成员本国的就业压力，还给老成员的社会稳定和安全带来了潜在威胁。

　　于是，欧盟扩张在向周边国家输出了稳定和增长的同时，也输入了摩擦和动荡，这种潜在困境的存在使得扩张这种欧盟发展历史上最流行、最成功的体制改革手段逐渐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而解决这一难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推行“双层欧盟”体制，将老成员和新成员在权利上严格区分开来。虽然这种歧视性政策必将引致新成员的不满，但他们似乎没有选择，毕竟，在老成员把握欧盟整体前进方向的趋势之下，摆在新成员面前的菜单只有一个——“Takeit,orleaveit”（要么接受，要么放弃）。插图/苏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