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镇江街高金素梅的办公室内，墙上的大幅黑白照片撼人心魄：一名面目狰狞的日本军人挥刀砍下一位台湾原住民抗日义士的头颅，鲜血从这位义士的颈腔内喷出。围观的日本军人趾高气扬，目露凶光……90多年前日本殖民者屠杀台湾民众的一个瞬间，被永久地定格。

　　“第一次看到这幅照片，我的泪水夺眶而出，热血直冲脑门。我终于了解，为什么父亲看到当年日军南京大屠杀的相片时会情绪失控”。站在这幅照片前，心情沉重，神色肃穆的高金素梅告诉记者。

　　“更让我们悲愤的是，二战中日军强征大批早期被残杀的原住民的后代充当炮灰，并将其中战死者的灵位摆进了日本供奉军国主义者灵位的靖国神社，使原住民同胞难以魂归故乡。将受害者与加害者的灵住合祀一处，是将台湾原住民视为永远臣服于日本军国主义铁蹄下的子民，是对台湾原住民的最大侮辱。我们要讨回公道，抗议日本政参拜靖国神社，并要将祖辈的灵位撤出靖国神社。”

　　日军暴行令人发指

　　谈到原住民在日军侵台后51年所遭受的悲惨经历，高金素梅坦承：“自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中，没有原住民历史的内容，也没有大人告诉我日本殖民主义者残害原住民的罪行，那段历史好像被很多人遗忘了。”

　　高金素梅在一些专家、教授的帮助下，开始搜集有关日本殖民者杀戮、奴役台湾原住民，以及太平洋战争期间在原住民中强征“高吵义勇队”充当炮灰的史料和证据，力图使原住民了解自己悲惨的过去，并向日本军国主义者讨回公道。

　　当年日军屠杀原住民的罪行，很多被随军记者记录下来，由日军军部编辑为“战功册”。去年，一位收藏家朋友在日本的旧书摊上发现了一本这样的“战功册”，在高金素梅的策划下，“战功册”中的照片被编辑成一本《无言的幽谷》。

　　相对于过去发表过的日军镇压原住民的照片之零散，《无言的幽谷》是迄今为止有关日军对台湾原住民部落大肆烧杀的最完整的照片史料纪录。内容包括日军准备出发、行军、战斗、烧庄、收缴原住民枪支、回营等。照片中，充斥着日军施暴和原住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画面。

　　该书封面选用的照片，是一群手持长枪的原住民青年站在山头，其中的两人还用手提着被他们杀害的另外一个部落原住民的头颅。高金素梅说：“这就是日本殖民者用‘以蕃制蕃’阴谋残害原住民的结果。日本人对抵抗的原住民部落采取屠杀政策，对顺从的部落就发给糖果、火柴等，并让他们去进攻不顺从的部落，使其自相残杀。”

　　据记者，日军在一次大规模镇压原住民的时，因遭到激烈抵抗而陷入苦战。当时的日本总督竟打电报命令日军，“如有粮食缺乏的报告时，即命以蕃人之肉来充饥”。史料显示，1913至1915年间，侵台湾日军曾调集1万多人，从台湾中部入山大举进犯泰雅族地区，日军入山后往北打到桃园山区，再越过中央山脉打到花莲太鲁阁，日军所经路线的泰雅族村落，在大炮机枪肆虐下全部成为焦土。

　　两代灭族罪行滔天

　　高金素梅说，日军镇压了原住民部落的反抗后，对回到部落的妇女和儿童开始进行“皇民化教育”，千方百计地企图清洗他们犯下的罪恶。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强征台湾原住民成立“高砂义勇队”共2万多人远赴南洋作战。高金素梅说：“因为他们大多被派往战场的第一线，因此死伤极为惨重，战后生还者仅三分之一，且多数伤残。”

　　高金素梅说：“更惨的是，那时一些参加‘高砂义勇队’的原住民，妻子也被强行送往前线，成为慰安妇。日本军国主义者对台湾原住民所犯下的是两代灭族的滔天大罪。”

　　令高金素梅义愤填膺的是，日本战败后，将“高砂义勇队”战死的原住民的灵位摆进靖国神社，与进犯台湾的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者灵位并列。据她介绍，日前在靖国神社里摆放的原住民灵位有中、日文对照的就达两千多个。她说：“这是对台湾原住民的极大侮辱。”

　　正是基于这种义愤，高金素梅联络“高砂义勇队”的遗族，在日本民间团体的帮助下，开始艰难而执着的“讨回公道”的斗争。

　　跨海控诉艰难执着

　　2002年8月15日，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日军宣布投降的纪念日，高金素梅通过日本民间反军国主义团体联系，带领部分“高砂义勇队”家属赶赴日本，抗议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并要求将原住民死亡者的灵位撤出靖国神社。

　　与高金素梅同去日本的泰雅族人张琴华，祖父是早年奋勇抗击日军入侵的部落战士，而她的两位叔叔却被日军强征入“高砂义勇队”赴南洋作战，从此一去无回。

　　张琴华表示：“泰雅族的祖灵就是去世的长辈，我们的祖灵就在部落的上方，就在我们泰雅族子弟的身边。两位叔叔的灵位被迫放置在靖国神社，长年以来祖灵无法回归部落，造成我的部落家族极大的不安与痛苦。况且，叔父的灵位置于靖国神社并未经我们家属的同意，这是侮辱！”

　　高金素梅从去年始已3次赴日，她指出：“正义虽然迟到，但它还是正义。”

　　历史真相不容颠倒

　　高金素梅告诉记者，令人遗憾的是，在今天的台湾，许多原住民对那段土地被掠夺、祖先被奴役杀害、部落被摧毁的历史茫然无知，这是因为“那段血泪的历史在多数的台湾史籍中付之阙如”。甚至有原住民用日本右冀势力提供的费用，飞往东京参拜靖国神社，这让高金素梅十分痛心。

　　为了让原住民同胞永远记住那段悲惨的历史，高金素梅挑选了一大批历史照片重新制作后，于去年8月15日开始在台湾各地组织了《无言的幽谷》图片展，并印制历史资料送到部落原住民手中。此外，她还组织制作出《送历史回部落》的专题片在台湾有关电视台播放。但在介绍原住民悲惨历史、争取正义的过程中，最让高金素梅痛心的是台湾当局的态度。她说：“他们整天说‘原住民是台湾的主人’，可是在这件事上从没提供丝毫精神或行动上的支持。”

　　高金素梅对此表示，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要挑起民族仇恨，但是历史不容错置”，“有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可以不提这些历史，但绝不允许颠倒是非。”（赵新兵、高建新）

　　参考消息 2003-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