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傍晚，耕作了一天的人们就在河里游泳、洗澡；农闲时节，赛马、放风筝、荡秋千。”在75岁的西安黄河机械厂退休职工彭凤鸣老人儿时记忆里，生活曾是那样的宁静而无忧无虑。

　　然而，日寇的疯狂侵略打破了家乡河北定州县彭庄的宁静，日本鬼子在这里抢走了他家的东西，放火烧了他家的房屋。在家乡附近的南坛村，鬼子还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大惨案，在一次大扫荡中，村民们都躲藏在地道里，鬼子向地道里放了毒瓦斯，就这样，大约五千人全被熏死在了里边……

　　在彭凤鸣的记忆中，失去炊烟、失去生机的这片土地，几年后还散发着尸骨腐烂的异味，再也无人敢来居住。

　　5月的一个早晨，75岁的黄河机械厂退休职工彭凤鸣在西安的家中像往常一样打开收音机收听广播。听到日本首相小泉坚持要参拜靖国神社的消息，他气得一阵头晕。“我亲眼看到日本人把我家烧成一片废墟！他们为什么不承认对中国犯下的罪恶暴行？”

　　怒

　　日寇来侵犯　全民齐抗战

　　在日寇的铁蹄踏破中华的山河大地时，彭凤鸣还是个7岁的孩子。

　　彭凤鸣的家乡是河北定州城南一个叫彭庄的村落，距离石家庄有120里路，居住着六七百户的庄稼人。村庄很美丽，有小河潺潺流过，河上游是一大片芦苇荡，清澈甘洌的河水常年灌溉着两岸的土地。夏天的傍晚，耕作了一天的人们就在河里游泳、洗澡。农闲时节，赛马、放风筝、荡秋千，在彭凤鸣的儿时记忆里，生活曾是那样的宁静而无忧无虑。

　　然而，1937年，卢沟桥的炮声就在离家乡不远的地方响起了！

　　战火即将蔓延到家乡，彭庄的人们也被号召起来建立抗日根据地。彭凤鸣记得，当时的口号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人的出人。农会、妇救会、青年团……大人们干得热火朝天。母亲当时是村里的妇救会主任，整天都不在家，领着大家募捐、做军鞋军装，还在村里的墙上贴上“妇女求解放”、“男女平等”的标语。

　　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是调皮的时候，彭凤鸣很快有了新的发现：自己家附近的那几间简陋房子里，竟有一家“军工厂”！院子里摆着一个3米多长、1米多宽的特制大风箱，有6个人在对面拉动，旁边的大炉子里化着铁，用来铸造手榴弹和地雷外壳，厂里总是有20多个人忙忙碌碌，呼呼的风箱声从远处就能听得见，印象里，那声音就像是号召大家向日寇宣战的号角声。

　　不久，他又在自己家后院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有一天，我到后院去玩，在一片树丛中突然发现有一个地窖，我小心翼翼地进去一看，里面全是地雷和手榴弹。我连忙跑回家告诉父亲，父亲告诉我不要给外边说，也不要再去那里玩了。现在想来，那就是当时的弹药库呀！”60多年后，彭凤鸣还能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的惊讶。

　　“有时候八路军会到村里来，当时我家房子宽裕，每次部队进村都要在我家住上一两个班，老百姓都特别拥护八路军。”彭凤鸣回忆。

　　在他的印象中，当时的八路军真是“小米加步枪”。每人都背着条细长袋子，里边装的是小米，大约有10多斤。战士们还得背着枪、子弹、手榴弹，加起来至少也有四十多斤。做饭时，是用小米熬成稠稀饭，烧点菜汤，走的时候，还要留下菜钱和柴钱，不要不行，战士们会说“这是纪律”。

　　让彭凤鸣惊奇不已的是战士们的睡觉姿势。河北的炕大，战士们为了节省住的地方，往往在一张大炕上挤好多人。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家的炕上竟睡了18个人！战士们都是侧身一个挤着一个，不要说翻身，连动一下都不行。

　　险

　　子弹头顶飞　狂奔来逃命

　　1941年到1943年，日寇在华北的侵略逐步扩大，敌占区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战火已经燃烧到彭庄。

　　在彭凤鸣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日本鬼子是在1942年的一次扫荡中。远远就看见鬼子们骑着大洋马，在旷野中兜圈子驱赶着没来得及跑的人们，天上还有两架飞机，两翼有两个红圈，不断地盘旋，还有机枪扫射着。“现在想起来，就那么几个敌人、几匹马，就敢在旷野里狂奔驱赶人们，可见他们真是太狂妄和肆无忌惮了！”

　　扫荡是常有的事。每次只要鬼子进村，家家户户都要遭殃，虽然人逃跑了，可家里养的鸡鸭猪羊都被杀掉了，粮食也全被拉走，值钱的东西更被洗劫一空。记得有一次，敌人在他家搜出了一些军用品，临走时就一把火点着了房子，幸亏乡亲们有回去早的，连忙帮忙把大火扑灭，可门窗和家里的东西已经烧得一干二净了，全家只能寄住在邻居家。

　　敌人的扫荡越来越疯狂，有时半夜也来，人们不敢在家里睡觉，后来干脆家家都在自家地里挖一个地窖，上边用木棍和草搭好，盖上土，里边再铺些柴草，这样至少能安心过夜。

　　为了对付鬼子，人们想了不少办法。主要路段都挖了交通沟，深有2米，宽有3米，隔一段就有加宽带，以备车对开时让路。交通沟其实起着战壕的作用，这是平原游击战中人们的创造，有时在敌人来扫荡时也能掩护大伙儿逃跑。

　　记得是1943年的一天上午，听说日本鬼子从村南边来了，乡亲们急得往北跑，彭凤鸣也和爸爸一起赶着大车往村外跑。刚出村有一里路，后边就有枪声响起来，子弹就从他和爸爸头上嗖嗖地飞过。这样和敌人的子弹赛跑的日子,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记忆中最恐怖的是1943年的一个春天，那天天还没亮，空气很清冷，敌人突然包围了整个村庄，全村的人都被赶到一个大场上。彭凤鸣躲在爸爸身后，看见鬼子拿着刺刀，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汉奸也握着步枪，狼狗呼哧呼哧地吐着大舌头……杀气腾腾的气氛中，翻译官在不断喊话，让八路、村干部站出来。鬼子先从人群中拉出几个男青年，又拉出几个年轻妇女，还检查人们的手，如果看手上没有老茧，就说你不是庄稼人……鬼子终于走了，但带走了10多个他们怀疑的人。过了几天，只有两三个人逃回来了，都被打得遍体鳞伤，背上都是狼狗咬的印子。而大部分人都再没有回来！

　　惨

　　灭门大屠杀　凭吊无亲人

　　“鬼子每次扫荡都是趁春天或者秋后，这时候田野里没有庄稼，无法打伏击，鬼子就可以放心进村了。1943年的5月3日，就在我家附近，鬼子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大惨案，到现在想起来，我都心痛！”彭凤鸣回忆说。

　　在这次扫荡中遭受灭顶之灾的是定州县南坛村，这个村距离彭凤鸣家的村庄只有8里路，有七八百户人家，是四乡八里的一个中心村落。彭凤鸣记得，当时村子里有一座大古庙，庙前是两棵巨大的古柏，每年4月间都有庙会，四乡八里的人都来这里赶庙会，卖东西的、唱戏的、烧香拜佛的、玩杂耍的……每年跟着大人去赶庙会，是彭凤鸣童年最美好的享受之一。

　　但就是这样一个繁华的村庄，在1943年5月3日的那天，却永远消失了。

　　像电影《地道战》中的冉村一样，南坛村在当地是有名的地道村，村子里地道挖的好，能做到家连家，村连村，如果敌人来了，村民们能打能藏，相对来说，鬼子扫荡时，这个村子安全得多。

　　但对这种大型地道，当时的人们还是缺乏经验。这次鬼子来扫荡时，不仅南坛村村民，还有其他许多村的乡亲都聚在这里避难，彭凤鸣家隔壁的一个小伙子，为躲鬼子就去了南坛村。日本鬼子来时，大家都钻进了地道，甚至有的老太太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小羊小狗什么的都拉了进去。万没料到的是，因为人太多，地道里拥挤不堪，造成了堵塞。后来敌人来了之后，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洞口，向地道里放了毒瓦斯。就这样，地道里大约五千人全被熏死在了里边！整个村庄只有5个人活了下来，家家户户几乎都死绝了。鬼子临走，还放了大火，全村的房子也被彻底烧毁了。

　　这个美好的村庄就这样被毁灭了，只留下灰烬、废墟、瓦砾和焦土，惨不忍睹。而在地下，是成千的冤魂，家家都遭遇了灭门之灾，甚至连一个凭吊的亲人都没有！

　　在彭凤鸣的记忆中，失去炊烟、失去生机的这片土地，几年后还散发着尸骨腐烂的异味，再也无人敢来居住。一直到后来，这里建起了一个大公墓，立起了大碑，以纪念那些被侵略者残忍地杀害的人民。在上中学后，彭凤鸣还曾和同学们集体去瞻仰过一次。

　　“这是日本鬼子‘三光政策’的铁证！这是他们的罪证，是永远抹杀不了的！”60多年后，想起当年的惨状，彭凤鸣还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和悲痛，他把这一切都写进了自己的回忆录《罪证》。

　　喜

　　鬼子投降了　村民笑开颜

　　虽然鬼子在广袤的大平原上密密麻麻地布下炮楼和据点，还挖出大沟、深壕，战争越来越残酷激烈，但在侵略者的铁蹄下，军民们的反抗斗争依旧在坚持着。

　　1944年9月的一个上午，彭庄南边就打了一个漂亮仗。“那天我刚吃完早饭不久，就听见村南边一阵急促的枪声，大家都惊慌地跑到大门外去看，大约10分钟后，一群鬼子跌跌撞撞地过来了，他们一瘸一拐、面色仓皇，游击队趁着他们岗楼换防的机会，把他们全部活捉了！”

　　这次敌人被俘后，也对彭庄怀恨在心，为了报复，也是为了防止再次被伏击，鬼子就在村子中心修起炮楼来，这下可苦了，全村人都流离失所，庄稼也种不成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老少少怎么生活呀。

　　为了活命，村里人跑光了，鬼子就拉邻村的民工来拆房、建炮楼，好端端的房子，谁忍心动手拆！一些不愿拆房的民工就被敌人杀害了！每天都有好几个乡亲被杀害，听说一个井窖都被民工的尸体堆满了。

　　除了占领村庄、杀害人民外，日本鬼子还推行奴化教育，逼着当地的孩子去学日本语，接受他们的奴化教育，推行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

　　梦魇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投降了，喜讯传到了家乡，在侵略者的铁蹄凌辱下痛苦生活的人们，一下子仿佛感觉天亮了，欢天喜地，心头的大石头被搬走了，逃亡的人们也回来了，久久没有笑容的脸都展开了欢颜。

　　灾难让人们彼此珍惜、更加团结，大伙儿一起先把4个岗楼拆掉，把大沟填平，像彭凤鸣这样半大不小的男孩儿也都去给大人们帮忙。在拆除岗楼的废墟上，人们把原来的房基划分了一下，用分来的砖瓦，盖起了一排排简易的房子。虽然村庄以往那优美整齐的原貌已无法恢复，但毕竟人们战胜了日本鬼子，重新又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

　　这一年，彭凤鸣已经15岁，在与日寇的子弹赛跑的日子里，在铁蹄下的绝望与希望里，他的童年结束了！本报记者　江雪

　　背景资料

　　电影《地道战》

　　《地道战》是中国早期创作电影的经典之作。讲述日军侵华时，1942年的中国冀中平原上，高家庄英勇的男女民兵，从四面八方齐集村口，准备战斗。为了与日军展开斗争，冀中根据地人民展开了群众性挖地道的高潮，民兵队长高传宝被这巧妙的洞口深深吸引。各村民兵利用野外地道围困敌人，打死民兵败类汤丙会，活捉日寇山田，胜利的钟声响遍冀中平原。

　　拍摄于1965年的《地道战》，反映了抗日战争期间冀中人民利用地道配合武工队、野战军对敌作战的情景，充分展现了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保家卫国的壮烈场景。

　　经典影片《地道战》发行放映40周年纪念活动6月21日在河北省清苑县冉庄地道战纪念馆举行。八一电影制片厂在会上启动了向吉尼斯世界纪录委员会申报影片观众人次世界纪录的程序。

　　40年来，这部影片拷贝共在国内外发行3000余部，到目前观众已超过18亿人次。

　　抗战史上的今天

　　6月24日

　　●1938年中共中央派出八路军第120师第4纵队共5000余人进抵冀东平谷县、将军关一带，为发动暴动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做准备。

　　●1940年比利时神父雷鸣远在重庆去世。雷鸣远神父1927年加入中国籍。东北沦陷后，他心系国难，从事救国事业。长城、绥远抗战，皆捐资捐物，率子弟及教友组织救护队出征。抗战开始，他在华北各战场参加救护队，救护伤员达2万多人次，并在沦陷区掩护了大批中国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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