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自卑的女孩,这并不是因为我生长的家庭环境所造成的,我想这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吧!但我却也很好强。这在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我都在心里对自己不停的呼喊:“我要在学习上赶超别人。”我知道,除了学习,我没有任何东西可炫耀的,而且炫耀那些东西会显得俗不可耐。很多人回忆自己童年时,总是讲到父母如何的把自己当成掌上明珠,如何的恩宠自己。当我真正的打开记忆这闸门时,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深深地浸透了我的童年。
盛夏,金黄的稻谷向我们频频点头,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马路上似乎能隐隐看见一团团烟,这时父亲总是叹口气后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于是我们兄妹三人各执一把镰刀,全副武装上战场——稻田去了。闷热的天,只要弯下腰一头栽进稻谷里,就会感到窒息,小虫子们这时可闹得欢了,无处躲藏,只能到处乱窜,胳膊、衣领、口袋都是虫子很好的藏身之所,虫子在身上爬过之后,留下的是一阵骚痒,于是一整天在一边割稻一边挠痒中度过。哥哥有时性情变得急躁起来一甩手中的镰刀对爸爸嚷到:“不割了,割什么割,以后不要吃饭了。”爸爸听了顿时怒火中生对哥哥训斥到:“不割,你吃什么,你看看妹妹都能忍着,你是怎么当哥哥的!”我在心中却不停的诉苦着:“爸爸啊,我也忍不住了。”不过我没有哥哥那般英勇,因为我知道,一切的反抗与唠叨都是浪费精力,这就是农民家庭的生活。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但我要害怕的是看到父亲愤怒的眼神里所包含的那份不忍与无奈。于是我总是咬牙坚持,再坚持,国为我想让父亲体会到我们对他的理解。“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这个简短而有力的声音第一次在我幼小的心灵萌芽了。
秋季是个繁忙的季节,很多的农作物在这时都发育成熟了,而母亲便也是越来越忙了,每天清晨母亲都早早起来,拿把镰刀到地里砍些甘蔗回来,然后再冲洗一番,最后装上板车,她拎起那个破残袋,把里面的零钱翻出来数了数,心里好有个底。
“妈,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兴奋地向妈妈喊到。
“不行,你跟着,成什么样子。”
“等板车到上坡路时,我可以帮你推……”我还是坚持到最后。妈妈拗不过我,只得同意了,于是我戴着一顶小草帽,坐在板车前长长的扶手上,妈妈今天似乎也显得异常兴奋,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飞快,路程也似乎缩短了许多。
“先摆在这里吧!这里工厂比较多,工人也多,比较好卖。”周围墙壁上都灰蒙蒙的盖上了一层尘土,不时的眼前就会窜过几个小孩子,脏兮兮的,眼睛不时的瞟了瞟板车里的甘蔗。
“等一下有人来买时,注意一下那些人,他们会偷甘蔗。”
“啊?喔!”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可能是下班时间到了,经过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讲着一种我听不懂的话,这时向我们走来了一堆人,热情地向我们打着招呼,妈妈以同样的热情招呼他们,妈妈一向如此,对任何人都很恭敬,最后他们挑了四根不怎么样的甘蔗称了称,付完钱,他们又簇拥着走了,走在最后的一个忽然回头朝我们笑了笑,那笑容不知包含着什么,让我不解。忽然,我猛然看清他们其中的五个每人都扛着一根甘蔗,我马上向妈妈报告,妈妈气炸了:“这样耍人。”妈妈冲上去要他们理论。可干了这事,谁会承认,可他们又人多势众。
“妈,算了吧。”“算了?怎么能算?”妈妈坚持着,那份坚定,让我有些害怕。农民就靠着这些东西挣得几个钱除花在柴米油盐上更重要的是我们三个的学费,这里,妈妈的坚持我能深深的理解,就像水能理解鱼儿的自在,天空能理解雄鹰的不羁。他们真的好凶好凶,瘦弱的母亲相比之下则是势单力薄。我恨他们,恨他们的欺骗与无理,恨这个世界的不公,为什么有的人穿金戴银,为什么有的人为了一根小小的甘蔗要不惜大动干戈。邻居阿婆素来信命,此时,我不得不一次次扪心自问,难道这真的是命吗?难道我这辈子,母亲这辈子注定要为一点点利益与那和人纠缠不清吗?我抹了抹眼泪,拖住妈妈,“算了妈。”
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情,来买的人不是嫌卖的太贵就是嫌甘蔗长得不好。妈妈是个固执的人,绝不轻易低价格,好几次我都试着对妈说:“算了,就底一、两毛卖了吧!时间也不早了。”“卖什么卖,他们都是故意这样的,你就算一、两毛钱虽起不了大作用,但就是谁也不肯丢掉它,再等等吧!”
五点多了,母亲拉着大半板车的甘蔗往回赶,这坡可真陡啊!母亲望了望半车的甘蔗,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卖掉算了。可已来不及了。”母亲头上沁出的汗水,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出光辉,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瘦弱的身躯却要扛起生活的重担,看着她的身影,我的心里充斥着感动,那句誓言也在我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翻腾着:“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转眼,中考结束,在百般期待中,我收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我没有很多的冲动与兴奋,因为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漫长而艰苦的高中三年,走好这一程,就意味着离我的誓言更近一步。在我跨进同一的门槛时,姐姐已是高三了,她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姐姐的成绩很好,父母都对姐姐考上重点大学充满了期待,而从姐姐自信的笑脸上我读到了她不向贫困的命运低头的那份顽强。六月的天气本酷暑难耐,可今年却异常的凉爽,几天的连绵小雨似乎是送给即将跨入高考这一种圣殿堂的学子的礼物,天时地利人和,在全家期待的目光中,姐姐自信要用辉煌来结束12年的学习生涯,父母用花白的双鬓来表达对姐姐的那份信任。
也许命运总是喜欢潮弄在海浪中前进的小舟,姐姐出人意料的失利了。满眼的泪水诉说不了她此时内心的痛楚,父母的冷静更增添了这份伤感,这条姐姐平时上学走过的小路今天为何显得如此漫长,昨天还显得可爱的小雨今天为何如此令人厌烦。
“算了。”母亲永远只有这句话,
姐姐不语,只是不停抹着眼泪,我的泪水也不停地眼眶里打转。
“妹,就看你的了。”姐姐轻声对我说,顿时,我感到身上有一副沉重的担子。为了母亲不再悲伤,为了姐姐这句话,我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我行,我一定行,相信我。”
姐姐最终还是去上大学了,是一所三流的学校。与她以前所设想的大相径庭,但乐观的姐姐很快适应下来,很快抹平了伤口,在住校期间,姐姐每每给我打电话,末了总要加一句:“努力学习。”我知道这句话饱含着期待与寄托,这像黑夜的海岸上的一盏指示灯,指引着我的方向。我时刻用这句提醒自己,让自己有一颗奋勇拼搏的心。
虽说在县重点高中学习,学风好,但攀比的现象还是很多,总有人时不时的拿出一些新鲜玩意在班级上摆弄,引得同学们大发感慨,好奇的我也总是幻想着能拥有他们的一切,但我知道,这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实与幻想间的差距犹如天上人间,我也渴望可以潇洒地把考得烂极的卷子揉成一团塞进抽屉。我也渴望可以大胆的花掉袋中的钱而不必顾虑下一顿饭在哪里。我也渴望穿上名牌衣服,在同学的生日上,送上一件她欢喜的礼物,但现实告诉我,我必须遏止这一切的想法,我尽心让自己显得满不在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我要让学习去占据整个心灵,贫穷不能把我怎样,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改变目前的境地,我坚信可以。
又是如火的六月,又是一年一度的高考。考场就像一个烟火弥茫的战场,虽没有流血牺牲但却同样的残酷,而我们就又似一个人战士,在沙场上披荆斩棘,书写自己的壮志。高考前夕母亲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早点睡,养好精神。”我无言以对,只重重的“嗯”了一下,我希望母亲能感受到我所传达的那份坚定与信任。我激动万分,明天就是实现抱负的时候了。“妈妈,相信我。”我心里默念,这是不仅是我的心声,这也是无数想摆脱贫穷的来自农村的学生的心声,相信我,我能做的很好。
高考的铃声终于敲响了,一切如此庄严、肃穆,在走近考场时,我让我的脚步更加沉稳与坚定,12年在此一搏,追随了二十年的贫穷要在此告一段落,让我怎能不激动与骄傲?我能听见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也许越大的希望带来的总是越大的失望,我继续重复着姐姐的故事。父母兴奋的脸庞顿时又黯淡了下去。“本来想你能……”爸爸说到一半又把另一半话吞下去了。我无语,我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什么,说什么能让坐在我面前双鬓斑白的老人内心好受些,我不停地自责,自责自己的不争气与无能。每当闭上眼,我总是回忆起母亲拉着板车卖甘蔗的身影,回想母亲用甘蔗换来冰糖葫芦保存了一整天也舍不得尝一口而直到晚上才把它交给我的情景,回想母亲走了一天却不愿掏钱买午饭只啃啃甘蔗过活的场面。我知道我无颜面对他们了。我无法让他们体会到那份快乐与自豪,想了想贫穷的家庭,我犹豫了一下,但最终我还是把想法告诉了他们:“我想去复读。”我知道复读意味着什么,更大的压力,更大的经济负担,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去读一个三流的大学,父亲异常坚定的摇摇头:“能上本科,就去念吧!不要想着复读了。”“可是,我……”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咽喉,我想向父亲诉说我心中的抱负,我想让他以后过上好日子。
生活是如此残酷,为什么要让一对老人连续遭受打击,望着他们的背影。我感受到的只有羞愧,岁月让他们的背更弯了,让他们的眼更模糊了,让他们的心更脆弱了。我要如何保护他们?
上帝赐予我贫穷。只要不悲观失望,你也会获得力量,即使有一次次失望,那只是人生道路上一个个小小的坎。我希望星空不会因一颗星的殒落而黯淡,春天不会因一朵花的凋谢而失去生机,我的人生也不会因这一次的失败而衰落,人生路还很长,坚信经历失败定能收获成功。
感谢苦难,她给了我一笔宝贵的财富,让我走向坚强,走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