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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移民挑战教育公平
专访全国人大代表洪可柱
这个悲剧的发生，是政策不公平导致的高等教育严重失衡的必然结果。
撰稿／陈统奎 陈雪娇
在高考移民“李洋们”挑战政策失败、对“教育公平”的质疑纷起时，如何使有限的教育资源分配更加公平，成为教育发展的当务之急。
全国人大代表、武汉大学兼职教授洪可柱今年联合31位代表建议“统一30所名校高考分数线”，产生广泛影响。对于热议的高考移民问题，他接受了《新民周刊》专访。
《新民周刊》：我们如何理解海南高考理科状元被限报本科第一批从而与清华大学无缘这一现代悲剧？
洪可柱：这个悲剧的发生，是政策不公平导致的高等教育严重失衡的必然结果。按道理来讲高考配额应是体现教育公平的一个重要部分，一个国家的教育公平问题有基础教育公平问题，也有高等教育录收公平问题。现在在教育资源与教育供需之间存在很大不平衡，高等教育要普及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由于供需之间发生很大的分差，这样就必然有人落选，被淘汰。淘汰有各种各样的方法，问题就在于此。目前高考采取配额的方法，但并没有向落后的中西部倾斜，而这势必使这些地区很多人在相同情况之下就无法上大学。政策的不公平导致他们的心理失衡，使他们想方设法走“捷径”。
《新民周刊》：我们知道，除了西藏、北京和上海以外，几乎每个省市都有高考移民向外省迁移的现象今年安徽竟然有一个班级63个学生中60个跑到海口参加高考。高考移民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洪可柱：出现这些高考移民的原因，除了我们刚刚说过的政策不公平导致的高等教育严重失衡之外，还由于政策实施的检查监督非常薄弱。我们最欠缺的是强有力的社会监督，而这恰恰又是最关键的。就“李洋事件”来说，教育部及海南政府制定了政策，但是在实施过程中有不少人因为利益驱动，把大量高考移民接受下来。
《新民周刊》：2002年高考前，海南几所重点中学的学生到海口万绿园集合抗议高考移民，现在看来，本土考生的声音对于海南制定保护性政策起了关键作用，海南拦截“高考移民”的大坝越修越高。
洪可柱：海南考生是受害者。本来国家政策对他们是有益的，面对教育资源配置的不公平、受教育权利的不公平现实，国家把更多高校录取配额指标给了海南。这是政府给予的补偿，是社会公正的一种体现。其他20多个省份的考生却纷纷向海南移民，“鹊巢鸠占”的结果是海南教育的倾斜政策变得“有其名无其实”。
高等教育不公平只靠一些地方的局部政策来修补是非常难的，是无法得到预期效果的。这个问题必须统筹对待。胡锦涛同志在“建设和谐社会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研讨班上的讲话”中说得很清楚，我们的公平观应该是“权利的公平”、“机会的公平”、“规则的公平”和“分配的公平”。教育只要做到了这四个公平，那么，现在教育面临的许多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新民周刊》：回到李洋事件，您如何看待清华大学不录取李洋？
洪可柱：大道理要管小道理，从国家大局出发，高等院校的招生就不能“完全独立”进行，从建立和谐社会和公平教育体系出发，如果清华大学录取李洋，就有悖于纠正教育不公平的大趋势。清华大学最终不录取李洋，对整个社会推进教育公平来讲是必需的。
高考移民是要付出代价的。移民一族大部分是社会的“强势群体”，他们到北京、天津、上海、海南，花费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农村的子弟有可能吗？中西部地区的贫困孩子有可能吗？社会天平应该是向弱者倾斜，而不是向强者倾斜，应尽最大努力使弱者与强者在权利、机会、规则上得到平等。从这个角度来讲，李洋不能够进入一本，那是因为他违反了社会教育公平的总趋势。
当然，李洋的行为也有合情合理的一面，也是对教育不公平的一种消极对抗，为什么一些发达地区高校录取配额就那么高，为什么包括湖北在内的中西部地区就相对少？个人在不能改变总体现状的情况下，寻找政策漏洞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成为符合情理的选择了。
《新民周刊》：今年您在全国人大的议案中提出“30所名校联考”，很多人想知道为什么是30所这个数字？
洪可柱：我们国家的性质决定了高等教育大部分由国家财政开支。我国财力还不雄厚，也就决定了目前的教育资源配置受较大限制，即从财力、从师资来说都不可能有很多学校一起参与这个计划。
其次，据了解目前教育部对重点高校基本确定在30所左右，由教育部直接管理，也就是所谓的“国立大学”。这30所大学几乎都是由国家财政负担的。它们既要成为社会高等教育的榜样，又能带领、推动全国高校进行重组改革，也能更方便国家的直接调控指导。当然，如果国家财力许可，如果一些地方高校办得也非常出色的话，发展到四五十所也未尝不可，但要顾及到经济发展的承受力和高校本身教育水平的提高问题。
《新民周刊》：假如采用30所高校联考的方法，高考移民问题是否能够缓解？
洪可柱：首先，如果说30所大学联考统一录取分数线，在哪个地方考试就没有区别了，考生也就不会舍近求远。其次，对于其他的地方院校来说，问题仍未解决。不过一省与一国之内的问题差不多，也存在中心城市与偏远的乡村教育不公平问题，据了解，一些省的中心城市考生在省内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比郊县考生录取分数线要低20分左右，比偏远农村地区的考生要低得更多。发达地区教育资源丰富，录取分数线反而低得多，这是很不正常的。所以要彻底解决高考移民问题，第一个阶段是30所名校联考，统一分数线，第二阶段是每个省省内联考，统一分数线，第三个阶段就是教育资源配置重新调整，加强、扩大对中西部地区教育资源的投入，包括其他发达地区和中心城市的大学对中西部地区的大学录取名额有所倾斜。如果这样三步能做到，我觉得我们的高考就能逐渐趋于理性，趋向公平。
我个人对这个问题很乐观。再难，通过努力也是可以解决的。（洪可柱，196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第九、十届全国人大代表、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武汉大学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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