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桂网-南国今报(记者 罗素玲 通讯员 黄秋菊)8月18日,柳州市教育局都乐网的留言板上,有一个叫“蝴蝶”的网民留言说,她是一个在读大学生,由于父亲失踪,父亲的债主屡屡登门追债,加上她开学要钱,患严重癫痫病的母亲难筹药费,她心烦不已,不知道怎样才能活下去。
记者通过网上留言等方式联系上了“蝴蝶”。8月25日上午,记者应约走进柳州市柳太路一个宿舍区,等候我们的“蝴蝶”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孩,真名叫梁清,广西工学院大二的学生。她黝黑的披肩长发显得有些零乱,憔悴的面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许多。她说长期为父亲失踪、债主追债、母亲病重等事情烦忧,5年多时间,她和母亲几乎都是在惊恐中度过。
神秘父亲第N次失踪
8月18日,梁清的父亲再一次失踪。她已记不清这是父亲第几次失踪了。
她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早上,父亲还在家里吃早餐,也没有太大的异常。只是快到中午时,父亲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开始烦躁起来,在家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我这次要他们几年都找不到我。”
梁清当时并不在意,因为多年来,父亲从不主动与她和母亲交流。当天晚上,她做家教回来,母亲急切地问她:“你爸又去哪了?”看着母亲眼里那怨恨与期盼混杂的目光,她知道父亲又莫明失踪了。后来她才知道,父亲这次离开是有准备的,他从家里带走了许多衣服。而以前,父亲“人间蒸发”常常不带一物。
梁清说,她父亲曾是柳州一家大企业的齿轮技术工,技术水平很不错。1999年他从单位出来做生意,因为经营不善,一年之后就亏得一塌糊涂。从此,就不停有人上门来讨债。父亲为了躲债,经常失踪。梁清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癫痫病,受刺激后发病更为频繁。为了给母亲一些安全感,从初中二年级开始,她就当起了母亲的“保安”,每一次追债的人上门来,她都挡在母亲的前面,请求对方的原谅。而每到这种时候,父亲就躲得不知去向,短时一两天,长时数月,甚至一年半载也有过。
“时间最长的一次是2001年秋季。”梁清回忆说,那时她刚考上柳州地区民族高中,开学在即,学杂费要上千元,她希望父亲能为她准备好。可临近开学的前几天,父亲突然离家出走,再无音讯。她和母亲找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没有他的任何线索。一年半之后,父亲突然又出现在家门口。刚过半百的他头发花白,完全变了个人。
梁清和母亲问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给家里一个电话?父亲轻描淡写地说:“躲债。”问他躲什么债,他一会说做生意亏了,一会又说被人害的,从未说出过具体的事来。她慢慢发现,父亲说谎越来越多,无论是对她们母女,还是对那些上门讨债的人,都是大话连天,没有一句真话。
2003年下半年,父亲失踪的次数更加频繁,一些过去在电话中向父亲讨债的人,开始上门来追讨。梁清和母亲再也没得安宁过,时常半夜惊魂。
登门讨债带来家庭恐怖
今年5月,梁清经历了最可怕的两夜三天。
5月11日晚,失踪了大约一周的父亲重又回到家里。但梁清很快看出了他的慌乱,感觉到了不祥之兆。因为次日要考试,她没有理会父亲,就回自己的房间复习了。大约是深夜11时左右,她走出房门,发现父亲不在家里,母亲说他出去打电话了。梁清觉得奇怪,家里有电话,怎么要出去打电话?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母亲以为是父亲回来了,打开门一看,谁知是四五个年轻人,说是向梁父讨债来的。他们冲进屋里四处乱翻一通,直到确信她父亲不在家才退出。梁清很快发现这些人根本不认识她父亲,其中有一个男子还对一位下夜班回家的邻居问:“你是梁××吗?”她猜想这些人是某个债主雇佣的“讨债专业队”,她更加紧张了。
12日凌晨4时左右,父亲又不知从哪里回到了家里。清晨6时左右,屋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父亲以为是邻居有事,便主动起床开门。可他打开大门一看,就傻眼了:屋外站着七八个手提砍刀、铁棒的男子,要他立即还钱。
梁清说这也是父亲第一次被上门追债的人堵在家里。她起床后看到父亲对那些追债的人说,马上叫人送钱来,随即拿起电话不停地给不知什么人打电话,夸张地说:“钱不多,就几万块,帮我送来就好了。”父亲这套嘴脸她早已见惯了。因为她这天要考试,来不及管他,就去学校了。
可是,从下午2时开始,她就不停地接到母亲和父亲打来的电话,催她快些回家。下午4时,父亲在电话里哭着说:“你再不回来,我们一家人的命都没有了。”她交完考卷迅速赶回家里,看到父亲跪在地上,不停地向那些人磕头哭着求饶。而那些人则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任他哭喊,只要他快些找钱,那些可怕的大刀、棍棒就摆在茶几上。
父亲见她回来了,立即转向求她:“快救救你爸爸,给我一点钱吧。”父亲求她给钱,也是常有的事。从她上初三开始,父亲就经常身无分文,每次回家都四处搜刮她的零花钱。有一次找不到钱,还将她的课本卖掉了。
梁清母女一直是靠母亲那几百元退休工资生活。为了筹措自己的学费和给母亲治病,从去年上大一开始,她就去当促销员、做家教,挣来的每一分钱她都不舍得花,可父亲总是死皮赖脸地缠着她要。每一次钱到手后,父亲就说大话:“我这次接了一个大工程,很快就可以大把挣钱了,给你们过好日子了。”但这么多年,他没有拿过一分钱回来。
但梁清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父亲问她要的却是家里的房产证。她从追债人口中得知,父亲欠一个叫阿同(化名)的人3万余元,已久拖不还,这一次不能再放过他。父亲躲不了,便问梁清的母亲要房产证,想拿房子抵押筹钱还债。母亲不答应,便求梁清做主。
梁清怕父亲被逼死,最后还是将房产证拿了出来。次日,他们住的那套70多平方米的房子,以7万元的评估价抵押出去,向一位他们不认识的人借了3.5万元,但月息高达2%,每月要还700元的利息。办完这些事情,已是5月14日下午。那些追债的人在他们家呆了三天两夜,她和母亲也跟着三天两夜没合眼。
父亲向梁清索要房产证时,曾给她写下一份保证书,承诺每月由他还利息,负责半年内将房子赎回来,可他到现在连一分利息都没有还过,却将她的小灵通号码留给借款人,对方打电话催她还钱,使她更无宁日。
无助母女何处寻安宁
梁清说,经历过今年5月14日那一次恐怖之后,家里曾安静了一段时间。6月下旬,父亲还安静地留在家里陪她们吃过一次晚餐。那一晚,她曾非常满足地想:“如果今后总能这样,那3.5万元花了也值得。”可是,麻烦很快就来了。
7月上旬,家里的电话又整天响个不停,另外还有四五个债主不停地上门催债。8月上旬的一天傍晚,又有几个人来把他们家的铁门擂得震天响,整栋楼的人都跑了出来。她悄悄地从猫眼往外看,看见敲门的人手里提着长刀,吓得她大气不敢出,母亲也面无血色。自5月经历那次追债的恐怖之后,以前一年半载才发一次病的母亲,现在每月都发病了。
梁清担忧的问题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父亲现在在哪,在做什么,面临什么样的威胁。她说从初二时起,父亲在她心中就是一个谜,一个对她屡屡撒谎的人。她想将家里的房子卖掉,把借的高利贷还掉,然后与母亲一起去租一间房住,过一段没有惊吓的日子。可这也成了奢想——房产的名字是父亲的,父亲已经失踪,房子无法出售。
另一个令她担忧的就是父亲迟迟不与母亲离婚。母亲许多年前就吵着要与父亲离婚,可他不愿。“如果父亲不离婚,我和母亲面临的威胁更大。”梁清说,因为她们不知道父亲到底还欠别人多少债,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他继续惹来债务,根据夫妻共同承担的责任,她们将永远无法还清债务,继续生活在恐怖之中。
家里的铁门已被追债的人敲变了形,阳台上的玻璃也被打出了两个大窟窿,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她们母女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她也还想继续读书……梁清说她操心的事太多了,心也太累了。她想到过死,也想过与父亲断绝父女关系,可她死了母亲怎么办?父女关系又怎能断得了?与梁清相邻的李阿姨也告诉记者:“(追债的)那些人太可怕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邻居们也都为她们母女担忧。
梁清原来也想过报警,但她担心报警之后,那些人对父亲会变本加厉威逼。长期以来她都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她已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向大家求援。“谁能为我出出主意?我只想过没有恐怖的日子。”她请求记者用她的真名讲述她的经历,希望能够唤回父亲,将家事处理清楚;也希望能得到一些热心人的帮助,为她指一条出路,给她一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