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9月1日22：05首播
影像：疯抢IC卡的场景 现场影像和特写照片交替
主持人阿丘：这是半个月前的8月15号，兰州市公交公司院内发生的一幕。这些不顾一切往前挤的市民都是为了能领到这么一张纸，公交IC卡预约单，有了它，市民就可以去办理公交IC卡了。说到这，您可能要问了，办一张IC卡，怎么会挤成这个样子？这里容我给您罗嗦两句。从2003年开始，兰州市的公交车取消了月票，开始实行无人售票制度，同时公交车的价钱也由原来的5毛钱，涨到了一块钱，公交公司同时还推出了一种公交IC卡，使用IC卡乘车，每次7毛5，也就是说，如果使用IC卡，每乘一次车，一次可以省2毛5分钱。2毛5分钱，就是为了这两毛五分钱，引来了上万名兰州市民前来排队。
影像：疯抢IC卡现场 人群 主持人阿邱：因为这次IC卡是限量发放，只有10万张，所以许多市民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排队，到8月15号早上，领表的市民排得队已经有一公里长了。据说，当天上午现场一共来了上万名市民。
影像：人群
主持人阿丘：这次兰州市公交公司发放预约单的地点，设在公交公司的大院内，公司员工隔着铁栅栏向市民发放预约单。由于全市只有这一个发放点，这让市民们颇有怨言。对于这一点，公交公司解释说，因为全市现有的十多个公交卡发售点的空间非常小，都位于公交站台上，也就是马路边上，如果要排队的话，肯定会影响交通秩序，而且更容易失控，带来的影响更大，所以再三权衡之下，采取了现在的做法。不过这样一来，的确在客观上加剧了现场的拥挤。
影像：
罗淑珍：手这么乱举，好像特别是铁栏杆那个地方，就是铁栏杆能抓到基本上都有手，那一个栏杆下都有手，没有没手的地方，后来我们就往前挤。
解说：罗淑珍是一个退休职工。8月15号那天，她和丈夫曾农生一起前去领取预约单，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夫妇俩最后只好空手回来。
影像：
罗淑珍：走到快到跟前，我身子竖一点想上栏杆，那个脚却没地方插，没有放脚的地方，栏杆也没有地方让你抓一下，我还跟他说能不能上一下，没有客气的人，没有人给你腾。
记者：谁都不让谁？
罗淑珍：不让
主持人阿丘：我有点纳闷，现在的社会，只听说过有卖不出去的，没大听到有拿着钱买不到的情况，既然市民对IC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也愿意出钱来买IC卡，为什么公交公司反而要限量发行呢？
影像：
胡卫东：我发的卡越多，我亏的越多，到今天为止我还可以说，对不对，我只要是一个企业的领导，我在这儿就可以说话。
解说词：胡卫东，兰州市公交集团公司副总经理 ，胡经理告诉我的同事，根据兰州市物价局统计的结果，市民每刷一次卡，公交公司就亏损1毛4分钱。
影像：
胡卫东：你要说一个卡，刷一次卡亏损一毛四分钱，我们如果是按照七十一万张来算的话，就在一毛四分钱和七十一万张的话，我们大概测算一下，一年下来在这个方面就是两千三百多万。
说的实在安全话，公共交通这个企业他不是一个福利事业单位。而我们坦率地说，我感觉到很多部门把这个公共阶层当成一个福利单位。
主持人阿丘：胡经理介绍说，2003年兰州市公交公司取消月票的时候，曾经一下子发了70多万张IC卡，当时每张IC卡优惠2毛5分钱的政策是当地政府制定的，据说在全国公交系统，这个优惠幅度是最大的。
采访：
记者：那这个（车票）价格咱们自己不能定？
魏宏凯：不行。
记者：优惠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魏宏凯：不行，不行。这是《公共交通国家价格法》里面规定，公共产品的定价是政府定价，你公共交通这个服务是公共产品，你要政府定价。。。
主持人阿丘：魏宏凯，兰州市公交集团公司董事长。根据他的介绍，因为亏损严重，公交公司在04年停发了新卡。后来，迫于来自社会和政府的压力，公司决定在今年8月再发10万张。这10万张卡他们发得也有些不情愿。
影像：
魏宏凯：作为我们这个公用事业，也就是政府的企业，你说你听不听政府的。你听不听政府的，你不听政府的，你这个领导就得有点问题，你要听政府的，你这些在工作中间就存在这样的问题，
主持人阿丘：魏经理说，从1998年开始，兰州公交公司进行了改制，用政府的话说，就是把公交推向市场。从那以后，作为企业的公交公司要追求赢利，而作为公益性事业的公交公司同时还必须承担社会责任。陷于这对矛盾之中的公交公司，亏损严重，提起企业目前的状况，胡经理也有自己的看法。
影像：
胡卫东：我们对的是活市场，我们可以给社会群众可以让利，可以按照政府的要求让利，可以优惠，那我们现在说一句话，谁给我们让利了，在市场经济哪个部门给公交公司让利，没有。我的车买车的中间，到生产厂家因为你是公共交通的，我这16万的车我可以给你买14万的车，能行吗？
影像：公交公车；人们上车，刷卡，公共汽车走在马路上；
解说：曾农生夫妇俩今年50多岁，儿子正在读研究生，女儿刚从职高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丈夫增农生02年被单位买断工龄，一次性给了3万元钱，现在，全家的收入只有罗淑珍每月571块钱的退休工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影像：买菜讨价还价
罗淑珍：我就想坐一次便宜2毛5，坐两次就5毛钱，最起码可以买大饼的，一个大饼才5毛钱，你坐一次你想，我们有时候买菜，就是从头到尾，无非那个菜就是比他便宜一毛钱，便宜两毛钱。
曾农生：早市上买菜的讨价还价，不就是便宜一两毛钱嘛。。。
记者：坐这个公交车一次可以便宜2毛5分钱。
曾农生：你来回就可以便宜5毛钱。
记者：就是说这个？
罗淑珍：一天就是1块多钱。
记者：这一天1块多钱很重要吗？
罗淑珍：当然重要，一个月30块钱。
记者：这30块钱你能办一些什么事呢？
丈夫：至少20天菜钱够了。像我们现在吃那个菜，一天基本有1钱够了，早上到市场买上3块钱的菜能吃3天。像这么大的西红柿，现在一块钱三斤。
妻子：三斤，四斤，连花菜一块钱都能买五个，你说。
丈夫：一毛钱能买这么的花菜，五个嘛。
妻子：买上2块，3块钱菜的，两天三天就不用出去了。
丈夫：西红柿一块钱三斤的话，一块钱能买这么大的四五个，五六个西红柿没有问题。
隐黑
影像：全家吃晚饭
影像：老人被扶着出来了
主持人阿丘：8月15号上午，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但这并没有减少现场市民争强预约单的热情。因为担心买不到，现场的秩序有些混乱。面对人潮汹涌的领卡现场，公交公司的几位领导临时做出了决定，再增发10万张卡。现场的情况，终于稍稍缓解。
影像：
胡卫东：你既然公共交通是一个公益企业，你公交公司通过政策给群众让利了，你政府应该给补贴的这块应该还到公交公司，对不对，你应该归还到公交公司，这样的话，帮助这个企业能够完全正常发展，就是我们平时说的。
但这个话说得对不对，政府请客，企业买单，这个情况。。。
魏宏凯：它就这么两条路，没有别的路。要么调价，调价就是负担的转移，给广大群众转移了。要么政府补贴，政府会背更加沉重的负担。政府整个一直背着啊，确实背不起，公交背不起，北京去年负担财政补贴8.8个亿。。。作为兰州市政府，不能拿出来这么多。我们的规模是北京的十分之一，8.8个亿，不要说8.8个亿，十分之一。
记者：八千八百万。
魏宏凯：你不要说八千八百万，给我一千万。我就（阿弥陀佛），真的。
记者：8.8亿是一年补贴吗？
魏宏凯：一年补的。西安每年补贴3000万，政府给它。太原的规模比我们还小，才1400辆车，每年政府也给它3000万人民币。。。咱也不能说政府没有补贴，去年给了两百万，两百万作为这么一个大企业真正的杯水车薪。
主持人阿丘：董事长魏宏凯告诉我的同事，除了面对普通市民的IC卡，他们不得不亏损经营以外，老年人，残疾人，下岗工人，学生，他们同样也要补贴经营。在他们发行的IC卡中，其实包括四种，一种是A卡，每次优惠2毛5分钱，也就是这次公开发行的IC卡，另外三种针对不同人群的卡，优惠幅度就更大了，幅度最大的，每次能优惠6毛钱。这些卡，公交公司亏损的更多。此外，还有一种免费乘车卡，公司将这种卡发放给了残废军人等享受国家优抚待遇的特殊人群。仅仅去年一年，在免费乘车这一块，公交公司所承担的费用就有303万，这也是亏损的原因之一。公司去年的亏损是1000多万，今年上半年，就已经亏损了500多万。
主持人阿丘：我们没有对兰州的公交公司的运营进行仔细调查，到底亏不亏损？因为什么原因亏损，在这也不好妄下结论，不过，有人说了，即便兰州市公交公司真的是亏损，他们亏损的原因，也值得仔细分析。
采访：
毛寿龙：这种亏损就很难说了，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政策性亏损在里面，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在经营型亏损在里面，一般来讲，公司如果是独家垄断的情况下，很难进行比较，
解说：毛寿龙，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学教授，公共政策研究领域的专家。
采访：
毛寿龙：首先公交公司它本身就是有权决定我这个亏损不是我经营性亏损，我是因为你政策导致，我现在问你要政策，你政策不给那怎么办呢？那我就多收费，我甚至是少提供服务，以这种方法多收费少提供服务都可能让老百姓成亏，所以公交公司在这个问题上，在面对政府的时候他是有一定信息优势的，面对老百姓的时候它也有一定的信息优势，往往是公交公司说我亏损了资助站，然后让政府批准我可以涨价，涨钱政府说这个老百姓有意见，你别涨，所以政府、老百姓和公交公司三家之间往往形成一个不是很好的一个关系。
毛寿龙：首先公交公司它本身就是说有权决定，我这个亏损不是我经营性亏损，是因为你政策导致的，我现在问你要政策，你政策不给那怎么办呢？我就多收费，我甚至是少提供服务，以这种方法，多收费少提供服务，都可能让老百姓吃亏。往往是公交公司说，我亏损了，做做账。然后让政府批准我可以涨价，涨钱了。政府说这个老百姓有意见，你别涨。所以政府，老百姓和公交公司三家之间往往形成一个，不是很好的一种关系。
解说：毛教授认为公交公司虽然是一个企业，但这个企业非常特殊。因为它同时必须承担一般企业不具备的社会责任。因为企业要追求利润政府要追求公平，所以公交公司的社会福利功能。最终需要政府买单，也就是补贴。不过即便是补贴，这里面也有许多的方法和门道。
采访：
毛寿龙：比如政府出五百万的补贴，我不给你。公司整体都给你了，你自己算去，让你给我提出一个报表来。每一条线路需要补多少钱，哪条线路是盈利的。还有一个就是你把所有的班组，全部分成一个个小组。一组，二组，三组，五组，六组。一百个小组。由小组自己来算，哪条线路最合算。然后我都把它拉平了。有些补贴一万，有些补贴两万，有些补贴十万。然后有一个组合。最后让一百个小组长自己来选择。最后热门的线路肯定是因为大家自己心里是明白的，最热门的线路那个小组长肯定是最想要的。最不热门的线路肯定不要了。不要的我再加，热门的我减，你自己报个价。先总体有个评估。最后确定一个大体的范围，然后可以竞争，让每个车队小组来竞争。这条线你愿意还是谁愿意。过段时间做个调整，这实际上是可以改善服务态度的。
主持人阿丘：看来，这一张小小的IC卡引出的问题还挺复杂，要我说，这个问题咱政府需要仔细研究研究，虽说公交公司是一个企业，但是他们又负担着一些不可缺少的社会责任，如果人家公交公司的亏损真属于政策性的，那就应改适当地给一些补贴，让公交公司高高兴兴，踏踏实实地做好事。可如果公交公司是经营不善，那就不能简单地补贴了事，而是得促使他们改制，提高自己的经营水平。
采访：
市长：过去我们也想把公交公司能够推向市场，现在看起来完全一下子推进去，那么承担的社会公益的利益方面的问题可能就照顾不到了。那么这一方面还需要我们，公交事业还得考虑公共的利益，特别是考虑城市中低收入家庭的一种利益问题。。。
主持人阿丘：市长告诉我们，这次兰州市市民排队去买IC卡的事对政府触动很大，政府一方面要竭力保证低收入者乘公交车的权益，同时也在考虑公交公司的经营状况。
采访：
市长：那么这几年实际上政府已经在做这个事，对于公交公司的补助也是很有限的，因为我兰州市的财政也是有限啊，各个方面都需要，而且中低收入家庭的基本生活保障问题，也是我们政府时刻关心的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出来以后，我们政府也在考虑，能否把公交公司承担社会公益这一方面带来的一些亏损问题，需要加以认真地调查，研究，那么能不能给他建立一个比较合理的补偿机制，合理的补偿金额，让它很好地把中低收入家庭的这块利益承担起来
记者：如果这种亏损不是政策性的亏损，是经营性的亏损，那么我们会采取什么措施？
市长：经营性的亏损，那当然就要改革啊，改制啊，公交公司本身的改革也是我们面临的一个问题。比方说这个资源你一家垄断，你一家来经营，那么能不能引入一个竞争机制来，这也是我们不断思考的问题啊，也是比较实践的问题，
解说：这几天，增农生夫妇就要搬家了，为了补贴家用，夫妻俩将这套住了10年的房子租了出去，租金是每月700元，全家搬到城乡结合处的单位福利房里。因为将来住的地方离城里很远，他们还是想办一张IC卡。这样将来进城会方便一些。
影像：罗曾夫妇家；
影像：18号现场；
解说：8月18号，是IC卡预约单发放的第四天。这是我的同事在现场拍摄的画面，现场的人虽然还是很多，但秩序已经大为改观，到第二天下午，也就是8月19号，20万张IC卡预约单全部发放完毕。经历了这场IC卡风波，对于兰州市市民和公交公司来说，也许都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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