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物: 林伟国,男,47岁, 原个体私营业主,曾有资产上千万
采访时间: 2005年9月5日
采访地点: 菜园坝某茶楼
“有时感觉自己的一生就像一场梦,不管是我曾经找了不少钱,还是后来被老婆抛弃,差点去做了和尚,都让我感觉不真实。我有时想,人们常说‘人生如戏’‘人生如梦’,可我怎么觉得我的人生比戏剧还戏剧,比梦还不真实?”
9月5日下午3时,一个叫林伟国的男人给我打来电话。他的声音低沉,在说完以上这段话后,止住问我:你愿意听一个曾经是千万富翁,而今沦落为乞丐的人的情感经历吗?
当日4时,我赶到菜园坝,在候车室找到了他。
16岁那年,我们偷吃了禁果
我的前妻叫小琳,是我的干妹妹,三岁那年拜我父亲作干爹。那一年我四岁,我们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
小琳没读过多少书,可她却像一个诗人那样热爱浪漫,她因此给了我许多甜蜜的记忆。此刻我回忆起她的点点滴滴,心头仍隐隐流淌着甜蜜。我常听人们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其实说实话,尽管小琳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尽管我曾有一段时间想报复她,可我现在依然不恨她。可能因为我太爱她了,我的胸腔便装不下对她的恨。
我与小琳十六岁那年开始偷偷谈恋爱,就在小琳十六岁生日那天晚上,她把她珍贵的第一次给了我。那天晚上,月光出奇的好。所有客人都离开后,小琳突然拉着我的手往后山跑去。我们的后山实际上是一座假山,雪白的形状怪异的石头码成的一座小山,一枝树后面是一朵花,树与花之间绝无一丝杂草,其间的距离也分布得惊人的均匀。小琳指着那座假山对我说她想象得出那位园林设计师有多么缺乏想象力,但她对假山上有处洁白的空地充满好感。空地实际上是一块用水泥混凝土铸成的平台,供游人休息用的。平台中间有一道凹槽,小琳坚持认为那是供情侣们做爱的床,她因此认为那位园林设计师是好色之徒,也夸他是最有人情味的园林设计师。那天晚上,小琳把我拉到那张“床”上。当她一层一层地脱掉衣服,我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轻轻摇晃。
月光掠过我们的身子,从脚板心到头顶。那时我们都好年轻,什么都不懂,有一刻,我们像两座山,静静地对峙,但很快我们就发现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将我们曾经坚守了许多年的东西摧毁成泥,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这是三十多年前一个深夜的记忆。现在当它穿过重重时光之门抵达眼前,我仍能听到它的呼啸声。这个记忆是永久的,它在我脑海的长久驻足使小琳对我的吸引力长久不衰。
对我而言,小琳就是这样性感的女人,不知娶到这样的女人是福气还是灾难。
成年后,我找钱,她找情人
1990年,我还是达州旅游局的一名小小办事员,后通过关系我调到大竹县公安局,当时每月收入只有几百元。小琳花销大,嚷着钱不够用,于是我于1993年辞职,贷款去了成都开茶楼。没想到生意异常火爆,两年后,我拿赚来的钱买股票和开通讯城。我可以说是成都较早经营通讯设备的几个商人之一。通讯城一开张,生意出人意料的好。那段时间,钱赚得容易,我们两人也格外恩爱。
转眼到了1996年。1996年的成都楼市火得要燃起来,我看有搞头,便通过一个银行朋友的关系,贷款炒起了地皮。就那一下,我净赚1000多万元。之后,我又与在我市某县做建委主任的小琳舅舅联合在那个县炒起了地皮,又赚了很多钱。就是在那时候,我发现小琳开始夜不归宿。
刚开始我以为她在外面打通宵麻将,后来我的一些朋友常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有人给我戴了绿帽子。我观察了她一段时间,确信她在外面确实有问题。我强忍了怒气,等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责怪自己,我想可能是我整天忙于赚钱疏远了她,她才去外面找情人。没想到她的理由却是因为空虚,当然后来写在离婚诉状上的理由成了“感情破裂”。
这里我一定要说一句的是,我是一个能够收获劳动过程中的快乐,却体会不到数钱快乐的傻瓜。我的一家高档商务茶楼、一个位于成都市区最繁华地段的100多平米的通讯城和我两次炒地皮,全部所赚的钱都由小琳掌管着。我简直没想到有一天和我睡一个枕头的老婆还会背叛我。她不露声色地将属于我们两人的所有财产都转移至外地,然后再将我干干净净地扫地出门。当我确信已被赶出家门时,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身无分文。
小琳没当面给我说离婚的事,而是给我留了张纸条,我有一刹那竟然认为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因为我们毕竟还有感情,直到有一天,她将离婚协议书递到我面前,我才猛然醒悟一个严酷的事实已摆在我面前。
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将小琳从我的身边夺走。我四处打听,原来在我与她舅舅合伙炒地皮期间,她就与多名男子发生了关系,其中一位长相英俊小她十多岁的男孩据说与她格外亲密。我的一位警察朋友曾亲眼看见他们在解放碑勾肩搭背地逛商场。我在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才得知,正是这个男孩,在我还没离婚以前,就已在我买的别墅里与我的妻子夜夜笙歌。
似乎正是离婚,我才真正认识了另一个小琳,一个工于心计、不忠的女人。俗话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我算是领教到了。而在这之前的十多年夫妻生活里,我几乎认为她是纯真善良的圣母玛丽亚。
离婚后,我拖着断腿流落街头
今年年初,我离婚了。我只分得40万元现金和一辆别克轿车。小琳将我与她住的房子和别墅换了锁,人走得无影无踪。我在气愤之余又心灰意冷,便远走深圳,我想我会很快在那里闯出一片天地。
没想到又一个灾难来临了。我去深圳后,一天我送母亲去医院看病,在途中出了车祸。我的母亲因此再也没醒过来,而我因此失去了左腿。
我的妹妹从重庆来深圳见母亲最后一面。母亲火化后,她与我讲了很多关于小琳背叛我的事,我思前想后,认为小琳背叛我的根本原因是想独吞我的财产,而我们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完全破裂,至少我是爱她的。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给小琳写了封信,我竟写哭了。之后,我等了一个月,没等来小琳的回信,我于是向当地法院寄了诉状,状告她以离婚为由敲诈我的私人财产。申诉之路何其漫长,可望穿秋水盼来的结果却不是我想要得到的。我实在是灰心了,想过去有钱有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却成了一个一文不名,连身体都不完整的穷光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决定出家。
我回到家乡休息了两天,然后我又到了重庆。带着足够多的钱,我住遍了重庆的几家著名的大酒店,打算像很多男人那样地尽情地活一次,我要把我一向管束得紧的身子彻底放松,让它像三十年前那个深夜里的我一样,在一个叫小琳的女人面前,尽情释放。
我在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里潇洒了十多天,就感觉生活又迅速回到了起点:无聊、无趣、暗淡。或许是我大脑里生产兴奋的那部份脑细胞已经死亡,而我身体的其它部位同时也在走向衰亡,我闻到了自己腐烂的气息,我想也好,这正好适合出家。
我去了小什字罗汉寺,我先住下来。寺庙的清凉幽静荡涤着我浮躁的灵魂,我感觉我的四肢、身心越来越宁静、舒适。一天傍晚,我坐在寺庙门旁的一张凳子上看外面行人,多少前世来生的想法在脑海里浮起又幻灭。突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大踏步地朝我走来。我认出是小琳的弟弟,我赶紧去找身旁的拐杖。刚一起身,我的拐杖就被他抢过去了,同时他将另一只手插进我的腋下,往后面一提。我一只脚跳着,跟着他朝外面走。过门槛时,他把我拖出门去。小琳弟弟告诉我她姐姐的意思,说她不想看到我这样丢人现眼地活着,意思暗示我去死。我说我现在还不想死,他一怒之下把我的拐杖甩出去很远。临走时,我哀求他帮我捡回拐杖,他捡回来扔在我脚边,顺便又踢了我几脚。
第二天上午10点多钟,我来到菜园坝火车站候车室外的台阶上,我坐下来想歇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醒来时看见身旁散着一些零钱。显然是有人把我当乞丐了。我挣扎着起身想离开这个地方,刚一转身,忽然有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我其实是连一个乞丐都不如啊!多少乞丐还有一副完整的身体,可我不仅心已经破裂了,且连走去要饭的腿都是残缺的……
采访后记
爱情走在大路上
说到这里,他眼里盈满的泪水又差点滚落下来,让我的心悬着、揪着,我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一直在忍。一个年届中年的男人,多年的岁月历炼没有得到一份沉静,只得到轰隆隆的惊惶压抑不住地从眼里不断闪过,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动容。
我一直在静静地听他倾诉,一改往日偶尔会打断对方谈话的惯例。我生怕稍有闪失,会碰触到他内心深处的疼痛。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说他明明是爱着的,他说爱一个人就像走一条路,没有理由后退,就应该一直走下去。路是没有尽头的,所以爱也没有尽头。我不能说他没有道理,可是我认为他还应该知道:当爱走在大路上时,是需要你不断伸出双手去纠正它的方向的。并且,爱是温室里娇嫩的花朵,倘若一日不修剪,它便会伸展到窗外去。(本期主持:记者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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