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曹勇

　　“法院还空着11个编制”

　　汉寿县法院院长何本凡思虑再三，才向本报记者透露了一个“高度机密”：法院还空着11个编制。

　　何本凡的一位刘姓下属说，院长最近一段时间很是发愁，能办案的法官不断减少，而那些不能办案的人员却一个劲地利用关系想要挤进法院来，“我们要留着这些编制，引进一些高素质的法官”。

　　汉寿县究竟缺多少法官？刘的回答是远超过空出的编制数。

　　在湖南，目前许多法院的院长都有着何本凡一样的心情。自2002年来，“法官荒”最突出的是以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下称“湘西州”)、怀化市为代表的湘西经济欠发达地区。

　　这些地方，审判岗位的法官每年以超过10％的速度递减。怀化市中级法院院长聂叙昌曾于2003年年中对全市法官短缺现象作过一次调查，“情况非常不妙”，在最严重的沅陵县，全院真正从事审判业务的法官比实际需求少了27人。

　　湘西州中级法院政治部副主任周怀斌算了一笔账：全州下辖1市8县共有99个法庭，按照最低要求配备“三审一书 ”(三个审判员一个书记员)，至少也短缺44个审判岗位的法官。

　　而湘西州法官最短缺的凤凰县，4个法庭(法院设在乡镇的派出机构)每个庭只有一个庭长、一个书记员，而一个法庭管辖的范围，通常有六七个乡镇、10万以上的村民。

　　湖南省高级法院副院长谢勇告诉本报记者，在湖南西部地区，法官空缺三分之一以上的法院不在少数。

　　长痛不如短痛

　　经本报记者调查，“法官荒”的原因大体上可归结为出多进少，出易进难。

　　始于2002年的机构改革有一个硬性规定，参照公务员的离退办法，法官到一定年龄必须离岗。在基层法院，男法官一到50岁、女法官有的到45岁就得离岗。不少法院认为，历经漫长岁月才能打磨出一位优秀法官，50岁正是法官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黄金年代，迫其离岗未免“太过残酷”，且极不合理。

　　人们更深一层的担忧是：再过几年，法院将无法官办案了，因为大多数的法官年龄偏高——在怀化市中院，45岁以上的有近百人，占4／5以上；而沅陵县法院，2003年30岁以下的法官一个都没有。

　　湖南省高院新闻处处长张泽君对这些意见和担忧表示理解，不过这项政策势在必行，因为现有的法官大多是在1995 年前“根据需要任命”的，法官的来源五花八门，这项政策的目的就是通过“一刀切”的方式，在5到10年内自然淘汰这类年龄偏大又欠缺法律专业知识的法官，解决法官素质普遍偏低的问题，“长痛不如短痛”。

　　“排骨工资”和“裸体工资”

　　怀化市中院最近这两年就走了5名优秀法官，其中3人到沿海地区当法官、1人到长沙中院——到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当法官，或者转行做律师，成为湖南西部地区法官流失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在湘西州，每年都有10至20人调出法院。基层政府部门每年都会从法院调人去充实干部队伍，一方面是政府部门的需要，另一方面，法官们也乐于如此跳槽：最大原因是法官待遇偏低。

　　首先是政治待遇低，如法院领导班子中的副职和班子成员，按中央文件应享受同级部门正职待遇，但大多数还是副处、副科级。

　　经济待遇偏低是法官们羞于启齿但又不得不说的隐痛。法官的月工资普遍在1000元上下，一些法官不过六七百元。湘西州和怀化市一带流行“排骨工资”和“裸体工资”的说法。所谓“排骨工资”，是指国家规定的公务员工资组成的四大项：基础工资、职务工资、工龄工资以及行政级别工资，除此4项“干工资”外，其余一概没有。在前些年，许多地区即便“ 排骨工资”也不能逐月发放，而且好些地方只发放70％至80％。

　　所谓“裸体工资”，是指本应由财政发放的诸如“菜篮子”补贴、国家政策允许由单位发放的奖金和补贴，由于财力困难而不能发放，只发放“干工资”。在湘西州，许多法院是没有审案津贴的。因为连“裸体工资”都不能拿到手，一些法官想方设法调入政府部门。

　　除此之外，因为违法违纪被开除、劝退或者追究刑事责任，也是法官日益减少的一个原因。

　　高门槛造成进人难

　　在法官迅速消减的同时，人们赫然发现，法院的门槛陡然抬高了许多。

　　其实自1995年开始，法官任命的关口就开始从严，最高人民法院要求新进法院人员必须参加法官任职资格考试。一些地方还规定，参加法院系统“公开招考”的学历为全日制法律本科，这使得教育基础本就薄弱的偏远、欠发达地区法院雪上加霜。1998年最高人民法院组织过两次审判员资格考试，湘西州共有100多人参加，合格者只有11人。

　　由于难度太大，本地的报考者寥寥无几。在湘西州，1999年、2001年两次公开招考，最后因为报名者太少( 一般规定报考者与录取者的比例为5∶1，但后来许多地方降为3∶1)，而不得不取消。

　　2001年法官法修改之后，担任法官的难度更大了——必须通过国家统一司法考试。据统计，自2001年来，怀化市只有3人、湘西州只有10人通过司法考试。由于门槛加高，湘西州和怀化市的一些县市，数年来没有补充一名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