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真是一个漂亮的星球,像一个漂亮得令人觉得很容易就会破碎的玻璃水晶球。大地蓝白纹痕相间,水蓝色大气层薄薄一层覆盖……”回忆起20年前在“挑战者号”上看到的美景,王赣骏依然心跳。
然而,航天大国耗费巨资实施载人航天项目并不仅只为欣赏太空美景,航天员更重要的任务是通过一系列太空实验活动产生巨大社会经济效益。身为首批进入太空进行实验的科学家,“中华太空第一人”王赣骏教授昨日在美国田纳西州的办公室接受晨报专访,针对“神舟六号”升空以来的一系列太空实验向祖国航天界提出了宝贵的建议。
“中国太空实验已迈出坚实第一步”
对于太空实验的优势和意义,王赣骏认为随着航天技术的应用日益广泛,科学家可以研发出许多以前未曾出现的新产品,也可以帮助降低工业生产成本,王赣骏举例说,“比如滚珠轴承用的滚珠,在地面上以人类技术很难做到几何意义上的绝对球形,而这样的缺陷会造成不可避免的磨损和经济损失。而在太空做出的滚珠模具,是在失重环境下基于液体形态做出的——液体在空间飘浮时是几何意义上绝对完美的球形,这样做出来的滚珠自然很难因为自身的原因被磨损。”
从搭载实验动物、种子、卵和各类“太空货物”上太空,到今天多人太空实验顺利进行,中国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通过各类媒体了解到“神舟六号”上两位航天员在空间中的各项太空实验的内容后,王赣骏教授非常兴奋,他告诉晨报记者,“中国载人航天实验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但他同时强调,中国的载人航天毕竟才刚刚起步,因此实验尚停留在初级阶段,他举例说,这次鸡蛋、蚕卵等货物随“神六”升空,以研究其基因变异的可能性,这些是不用航天员费心的货物携带实验。其次,媒体报道航天员进行了穿舱实验、抽取冷凝水实验,还报道他们携带了搏动的心肌细胞和贴壁伸展的成骨细胞的24个细胞培养盒进行相关实验,“这些都是为了验证航天员活动对于飞船的飞行轨道是否会造成干扰,以及调查空间环境对人类身体造成的影响,这些都是早期航天活动中的基础性实验。”
王赣骏认为,中国的太空实验虽然目前还只是“婴儿学步”,但他认为这是充满希望的:“载人飞船实验在进一步发展后,将进行微重力、空间生物和空间材料研究,其他的相关学科也可能将利用轨道舱进行一系列在地面难以完成的研究,相信中国在不久的将来定能做到!”
忆往昔,分析费聂实验可能面临的困难
神舟六号航天员13日先后进行了开关舱门、穿脱压力服、穿舱、抽取冷凝水四大项“在轨干扰力”试验,接下来开始了一系列新的实验,总的来说都比较顺利。作为曾在太空进行空间实验的权威专家,王赣骏认为,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航天员们会面临意想不到的困难,不可因为过程过于顺利而掉以轻心。
1985年,王赣骏携带液滴动力实验仪随美国“挑战者”号飞上太空,准备进行有里程碑意义的物理试验。“尽管在地面对仪器进行过反复检查,但升空后刚一操作就遇到了故障。”他回忆,当时自己照规矩一步步来打开液滴动力实验仪的开关,开到第五个电路开关时,出了毛病—一打开,它就自动关掉,连续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把所有的开关都关掉,然后一步一步又打开,与地面控制人员再度复习程序,再试开关,还是一样。
王赣骏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我受到绝大的打击,全身在发抖,这时电视摄影机拍到我用拳头打液滴动力实验仪、心中咒骂不止的场面。我眼中有泪,但我并没有哭出声来。我觉得这样的下场太不公平了。我又重新开一次机,可是第五个电路开关仍然沉默。我完全失去控制,我的灵魂好像已经出窍……”
最后,在地面人员支持下,王赣骏终于冷静下来,对仪器进行修理,最终冒险提高未损坏的电力系统功率,分担已坏掉的电力系统的工作。“这是很冒险的事,再烧坏的话,就完全没指望了。幸运的是,机器支持了十几个小时,实验刚一做完,它就彻底坏掉了,然而我们已经获得了宝贵的实验数据。”王赣骏回忆。
王赣骏说:“太空中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比如上天后在失重状态下人会飘起来,连书写都成问题,操作仪器也‘使不上劲’。而且试验材料和仪器几乎不可能补充,遇到问题完全要又航天员自己解决。因此,航天员应对意外困难的能力一定要非常强——即使之前考虑再完善,也可能出现意外!”
热忱建言:走自己的个性化实验路
对于俄美中三国各具特色的太空船科学实验系统,王赣骏有自己的看法,他告诉晨报记者,“美国的做法可能更有利于空间科学实验。”
王赣骏说:“美国的太空船在很大程度上是为空间实验而设计的,首先空间非常大,像哥伦比亚号的船舱,几乎有两个办公室那么大,人们可以自由行动,每次升空前可以根据需要装卸各种仪器设备。这样的设计让科学家做起实验来非常方便。”王赣骏同时表示,中国的太空计划是自己开发的,但有很浓重的“俄罗斯色彩”。他说,目前中俄的太空船比较模式化,船舱空间比较狭小,这就是说,科学家如果要上飞船实验,首先必须让仪器和实验去适应太空船,这给很多实验带来了麻烦。
王赣骏教授认为,俄罗斯的飞船的设计使得飞船安全性有所提高,但是美国的设计应该是今后太空实验船的发展方向。
此外,王赣骏认为太空实验无非分为搭载货物、载人航天安全性实验和各学科专业实验三种,最后一种专业性更高、收获更大。“俄罗斯的做法是,将飞行员培养成航天员,让他们进行一些简单的实验,由地面人员进行遥控指挥。美国则把大量普通科学家培训后送上太空做试验。我个人认为,随着载人航天经验的积累,并不一定要求每次进太空的‘太空人’都要是经过严酷训练的‘特种兵’,科学家经过短期培训后一样可以上太空。身为专家的他们可以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今后太空船上出现的‘太空人’身份可能更加复杂,在技术成熟后,太空船内的环境会越来越适宜人类,除了科学家,旅游者、医生、服务人员都可以上太空。”
王赣骏教授根据自己的太空经验,委托晨报向中国航天界建言:“宇宙空间无限广大,对别人已经走过的路可以少模仿,走个性化太空实验创新之路,定能开发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崭新宇宙空间。”
王赣骏评点 太空试验面临的三大困难
困难一:发射影响
对于1985年的发射,王赣骏印象十分深刻:“在巨大的红火浓烟中,航天飞机缓缓离地升起,强猛的引擎隆隆作响,我可以感觉到引擎往上冲刺的巨大力量。我们已经上路了。由于舱内的装置和设备摇动得很厉害,我有点害怕,工程人员是否把设备锁得够紧?这样的震动会不会把装置震下来?”
1985年实验中仪器的突然损坏原因至今未明,但王赣骏认为,这可能与发射时的震动有关。
困难二:后勤保障
科学家上太空,虽然能够带来专业化的实验成果,但是,在太空中进行实验毕竟和地面不同,仪器和实验材料出现问题根本无法补充。“在空间站中,可以通过空间对接解决运输保障的问题,但那样做成本很高。此外,意外情况可能导致实验全盘失败。”
困难三:空间摆动
对于“神舟六号”的干扰力实验,王赣骏认为人在太空舱中的活动对其运行轨道影响微乎其微,但“人的活动的确会造成飞船摆动”。他回忆,在太空船中进行一些高精度的科学实验,飞船摆动可能导致实验失败。“有时摆动太厉害了,我们会同时喊‘一、二、三’,大家同时停止动作,直到飞船不再摆动。”(晨报记者郭翔鹤 实习生张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