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黎雪，一个20岁生日刚过了6个月的年轻女孩。她身材娇小、皮肤细腻，是一个颇有心计且有着超人“胆略”的小美女。在她这个年纪，大多数女孩还在父母的溺爱中憧憬着帅哥F4和超级女声，而黎雪却已经在异常冷静地设计未来的事业了。但她选择的方式却是通过盗窃来积累原始资本，企图以最快的速度致富。虽然仅有初中文化程度，但是这个单亲家庭的女孩却有着异常早熟的心理年龄。去年，19岁的黎雪从同居两年多的男友家中陆续盗走了对方父母的户口本、房产证和银行存单，然后按照严密的步骤采取行动，在多家金融单位冒名办理贷款手续，得到了12.6万元的抵押贷款。在半年时间里，她将十余万元迅速投资办公司，资金在她并不高明的“运作”中赔个精光。当被警方挡获后，她还说已经搞到一单大买卖，抵押的钱很快就能还清。在实施这一行动的过程中，黎雪是无所谓的、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别人辛苦积攒一辈子的财产，在她眼中仅是成功路上一小块垫脚石。记者昨日下午获悉，成华区检察院今日将对黎雪一案向法院正式提起公诉
采访印象
150分钟访谈 女孩哭了又笑
10月18日上午，阴云密布，秋雨绵绵。
等到上午10时30分，记者才拿着临时通行证走进戒备森严的看守所，此时黎雪已被事先进入的成华区检察院公诉科人员带进了33号询问室。
蓝白条纹T恤连着白色帽子，浅蓝色牛仔裤，双腿不时前后摆动，独辫子在脑后晃来晃去——隔着钢护栏的黎雪坐在一把带靠背的木凳上、休闲又放松。这是记者初见黎雪时的第一印象。
交谈中，黎雪不时露出甜美的笑容，还时不时和记者开玩笑，如果不是外套着一件黄色背心标志着她的身份，很难想像这场谈话是在看守所进行的。
当得知坐在面前的人是记者，而且要采访她时，黎雪愣了一下，放松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然而，与外界已经隔离9个月的黎雪却表现出与人交流的愿望，这使采访进行得异常顺利。在150分钟的采访过程中，黎雪有笑有泪(以下为采访内容，黎雪简称“黎”，记者简称“记”)。
人物对话
初恋 17岁就住进男友家
记：你家和郑玉诚家原来认识吗？
黎：我爸爸和郑玉诚原来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记：你和他儿子郑君强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黎：郑君强表妹家和我们家是邻居，我和郑君强是3年多前参加他表妹婚礼时认识的，之后没过多久，我们就开始耍朋友了。那年我刚过17岁，郑君强21岁。我们认识一两个月后，我就住到他家里去了，住了两年多。
记：郑君强是你的初恋吗？
黎：(眼神黯淡，眼眶发红)……是。
记：你们同居一事，郑家同意吗？
黎：我觉得应该是默许吧。
记：那时候你门俩在干什么工作？
黎：我在一家医药公司上班，帮厂家向药房推销药品；郑君强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电脑效果图。他每月收入3000元左右，我业绩好也可以拿到三四千元。
记：你喜不喜欢药品推销？
黎：比较喜欢。我妈妈是做小生意的，受此影响，我喜欢商业工作。
记：你爱不爱郑君强？
黎：(毫不犹豫地说)爱！事发之前，我们俩已经打算多挣点钱，在2005年或2006年结婚。
记：你觉得郑君强爱你吗？
黎：原来我觉得他挺爱我的，但现在经过这件事后，我想……(沉默良久)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记：你和郑君强现在关系怎么样了，还有没有联系？
黎：(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已经没联系了……我也看淡了(再次沉默，叹了口气)我们之间肯定不可能了……回忆都很珍贵，那些东西可能永远不会再有了(眼泪夺眶而出)。
记：郑君强来探望过你吗？
黎：今年3月，他来过两次，送了一包衣服、一百元钱和一封信，但我现在不能和他见面。那封信除了鼓励我“希望在明天”之外，没说其他什么。我拿给同监室的看，她们都劝我死心算了。
阴谋 “偷鸡生蛋”办公司
记：你既然爱郑君强，怎么解释盗窃他父母房产证和银行存单一事呢？
黎：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想“借鸡生蛋”。我只是暂时用一下，一定会还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记：你想借“鸡”生个什么样的“蛋”呢？
黎：那时我准备开两家公司，一家是建材公司，一家是效果图公司。因为没有本钱，生意无法开展，所以就干了那件事。
记：你为什么不找郑君强商量，两人想办法通过正当途径借钱呢？
黎：我想过，叫郑君强找父母商量，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抵押房子。我当时想得很简单，只要挣钱把钱还给银行，再把房产证还回去，不给郑家造成损失就行了；我和郑家既然是一家人，即使被他们发现了，只要钱还回去了，他们也会原谅我的。
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对郑家人是伤害呢？
黎：现在确实觉得我的行为伤害了他们，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对郑家人感到十分愧疚。我不想责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太傻了，什么事情都想得太简单……现在被关在这里面，我都要疯了。
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盗窃行动的？
黎：去年六七月份时，我开始准备成立建材公司，当时我还在做药品推销和批发，还和郑君强开了一家服装店。但是药品生意规模不大，利润不高；服装店牵扯的精力太多。我有个朋友在建材公司工作，我听到建材业务利润可观而且现款现货时，就决定改行做建材。我准备接下朋友公司先运作起来，但是只有4万多元钱，其中两万还是从郑君强父亲那里借的。启动资金不够，我想办法筹钱但是找不到，就在郑家的房产证上打主意了。
记：为什么不找自己的父母借钱？
黎：我也想过要妈妈把她的房子抵押贷款，但是那房子不符合贷款条件。爸爸由于再婚了，还有一个几岁的儿子，日子也不宽裕。再加上爸爸妈妈原来也帮过我不少，我就没好意思再开口。
作案 移花接木办抵押贷款
记：你是怎么行动的？
黎：因为银行贷款条款里面规定，贷款时要产权人亲自到场签名才能办理。我灵机一动，想出了移花接木这招，用我妈妈黄铮静的照片和郑君强妈妈孙光会的名字，冒名补办一张身份证。去年7月初，我先到报社登了孙光会的身份证挂失广告，然后趁郑家没人时拿走了他们的户口本。我拿着妈妈的照片、报纸和户口本，补办了一张孙光会的身份证。
身份证到手，我又将郑家的房产证偷出来，用假身份证和房产证找到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开始办理房屋抵押贷款手续。我和妈妈到银行办手续时，我要妈妈冒充孙光会在贷款合同上签了字。抵押办完后，扣掉中介公司的费用，我拿到了4万多元钱，最后再把房产证放回了郑家，房产证上的备注一栏里写的“已办理抵押贷款”，被我用刀片刮掉了，郑家人没发现。
记：签字的时候，你妈妈黄铮静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黎：不知道，我骗她说，这件事郑家人知道，为了怕麻烦，我没有让孙光会出面；妈妈相信我，就签了字。
记：贷款到手以后，你那时有多少钱？生意情况怎么样？
黎：加上贷款，我那时手上的现金总共有7万元左右，就开始全面投入建材生意。两个多月后，由于对建材生意不太熟悉，生意一直在亏。我就想再做点其他生意，来补贴建材生意的亏欠。我想郑君强是搞效果图设计的，生意也不错，于是就决定成立一家效果图公司。但是，资金又成了问题。再加上，银行的第一笔房产证抵押贷款也快到期了，资金压力很大。
记：你怎样解决资金问题？
黎：我想起郑玉诚好像和郑君强说过，他借钱给我们做服装店生意和药品推销生意后，给自己留8万元养老，那个钱谁都不要想动。我就想生意做起来后，我再把钱全部还回去，先把效果图公司搞起来。于是，去年9月，我又拿走了郑玉诚的银行存单。为抵押银行存单，我使用了和抵押房产证相同的手法，利用我父亲，拿到了7.6万元抵押款，在还了先前房屋抵押的第一笔贷款后，又开始运作效果图公司。
记：你之后又怎样掩饰存单被抵押这件事呢？
黎：抵押手续办完后，存单留在了银行。我重新开了一个郑玉诚的户头，存进800元钱，然后涂改了存单上的金额及日期，还仿照郑玉诚的笔迹签了字，最后，把那张存单又悄悄放回了原处。
败露 人被抓了公司也关了
记：你的效果图公司运作怎样呢？
黎：钱到手后，我马上买了电脑、桌椅等设备，选好地址，准备注册登记后立即租房子启动业务。但是，我跑到草市街的政务中心办理注册登记时，工作人员说，要成立效果图公司还要在银行存入10万元作为注册资金，我哪里再拿得出10万元钱！我想了又想，决定放弃效果图公司，把钱全部投入建材公司，再搏一把！运作一段时间后，公司的业务有了起色，信息、销售网络建立了起来，一家建筑单位和我签下了一笔总金额20万元的合同。
记：这事是怎么被发现的？
黎：去年10月，郑玉诚查看存单时，发现存单上的字样有明显的涂改痕迹，赶忙跑到银行咨询，这一下就漏了馅。随后，在与原存单编码查对时，发现该存单已被人用于抵押贷款。据银行经办人介绍办理手续人的外貌特征后，郑玉诚将怀疑目标定在我的身上。很快，房产证被抵押一事也被发现。我和父母找到郑家人求情，希望不要报警，给我们时间筹钱归还。两个多月后，我没有找够钱归还，郑家人在今年年初报了警。我关进来后，公司的业务也终止了。
记：郑君强没问过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吗？
黎：问过，但我骗他说都是我妈妈和家里人帮我凑的。我19岁时的想法很简单，认为只要我及时把钱还了，就会没事了；加之我觉得这件事是家内的事，顶多不过是被郑家人骂一顿，根本没想到过是犯法。关在这里我看了不少法律书籍，总算明白了，我当时的行为就是违法犯罪。有一句话说得好，自己做得出、就要受得了，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态。我觉得我也长大了不少，只是这种长大的代价太昂贵了。
记：既然渴望成功，有没有想过通过实在的劳动去获取，不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更何况还是今后可能成为一家人的人？
黎：(沉默了一下)也想过，但那样的话，钱来得太慢，我和郑君强已决定要结婚，我想短时间内能够多挣点钱。所以就有点不顾一切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既冲动又简单。
家庭 不满10岁父母离婚
记：你父母什么时候离的婚？
黎：我还不满10岁。我和爸爸生活，爸爸是开出租车的。
记：你认为父母亲对你好不好？
黎：他们对我都挺好的，有事时，都会尽力帮助我，但我很早就没有依靠他们了。
记：你为什么只读到初中毕业？是因为经济原因吗？
黎：也是，也不是。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爸爸后来又结婚了，我和爸爸、阿姨(后妈)住在一起，阿姨对我不错，但是我总和她不投缘，处得不太好。后来，阿姨又生了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弟弟。初中毕业后，我不想再让爸爸为我操心，他开出租车挣钱太累了。另外，我也想早点挣钱养活自己，于是就找工作。先是在亲戚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认识郑君强后，就搬到他们家去了。
记：为什么没想过和妈妈住？
黎：妈妈离婚后一直没再婚，她说是为了我这样做的。(沉默)我不想和妈妈住在一起，不自由……反正父母离婚后，我觉得“家庭”这两个字对我没什么意义了。我只有早点挣钱、结婚，那个家才是我自己的(沉默，又一次流泪)。
记：你恨过父母？
黎：没有必要，他们有他们的难题……
感悟 失去自由太痛苦
记：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黎：我曾想过要当旅行家和厨师，因为我喜欢玩、喜欢吃。后来，我还想过要当警察(笑)，有段时间我真的很想当警察，我觉得女警察很神气、很威武，充满正义感。我性格里有不少正义感，上学那会儿，只要有同学欺负人，不管对方是谁，我都要出面给弱者“扎起”，为这个我还挨过同学的打。最搞笑的是，最想当警察的人，现在居然被关在这里，站到警察的对立面去了(又笑)！
记：在这里，每天主要干什么？
黎：现在我每天都在里面看书，看法律方面的书籍，还写日记。我进来前曾经答应过妈妈，在这里每天都要写日记，把自己每天的心情都记录下来，等到法院宣判、进监狱之前，把日记给妈妈、爸爸一人一份，还要给郑君强和他外婆一份，但是现在，我想应该没必要了，只给爸爸、妈妈就行了……(落泪)
记：如果郑家向你提起民事赔偿，要你还钱，你怎么办？
黎：这是他们的权利，即使最后银行不把涉案的房子、银行存单还给郑家，我也会在出狱后，尽自己的全力去挣钱还他们，尽力弥补郑家的损失。
记：你出狱后想干些什么？
黎：我想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我想让爸爸妈妈在我服刑期间，能够开一间餐馆，先经营起来，然后等我出来后，我可以凭我做菜的手艺帮他们，我们一家人好好经营，我也可以圆我小时候的厨师梦了。在看守所的这9个月时间里，我认识了一个知名餐饮单位的女厨师，每天都和对方切磋，学了不少做菜方面的知识。
记：黎雪，你想通过我们对外面的人说些什么？
黎：我最想告诉外面的人，千万不要违法犯罪，在这方面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失去自由的滋味太痛苦了，任何短暂的成功或快乐都不值得用长时间的失去自由去换取！千万不要违法！
采访的最后，黎雪对记者说，希望记者能帮她一个忙，给她寄几本经济管理类的书籍。黎雪还告诉记者，她已经决定，要在监狱服刑期间报考成人高考，所选科目是法律。记者临走前，黎雪从成华区检察院公诉科工作人员处获悉，本案将很快提起公诉，她十分高兴地说：“终于要判了，太好了，我都等不及了，管他怎么判，这件事终于快了结了！”
相关反应
郑父：我们一家被她害惨了！
为了解双方家庭对此事的看法，10月20日下午，记者电话采访了黎雪的母亲黄铮静和郑君强的父亲郑玉诚。
说起黎雪，黄铮静充满了悔意，她不停地说，她应该和女儿好好待在一起，多教教她做人的道理。黎雪的问题全都是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和引导所致，价值观念比较混乱。黄铮静说，黎雪是个独立、任性、有主见的聪明孩子，这种性格也害了她，如果行动前她能够找人商量商量，也就不会出这些事了。黄铮静最后说，她相信经过这次磨难后，黎雪会成熟起来，她会等着女儿出来后，和女儿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好好弥补女儿。
作为受害人的郑玉诚的态度则是另一个样子。可以听得出，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近一年，郑玉诚的愤怒依然未减半分。他告诉记者，郑家目前已经聘请了律师，正在收集相关情况，郑家将保留给黎雪办理贷款的两家银行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结束采访前，记者向郑玉诚问郑君强目前对此事的看法时，他没好气地说了句：“能有什么看法，我儿子现在还不是生气！我们一家都被黎雪害惨了！”
记者昨日下午获悉，成华区检察院今日将对黎雪一案向法院正式提起公诉，本报将对此事做追踪报道。(文中人物系化名)
记者手记 迷失的代价
采访结束，记者的心情难以平静。黎雪的故事，表面看来，仅是一个女孩实现自己理想的追求过程，这个过程一开始就步入歧途，最终被法律所终结，但更深入地看，这一过程也折射出当今社会一部分人扭曲的价值观。
随着经济大潮愈加猛烈的冲击，不少人在追求财富、满足物质欲望的过程中变得心浮气躁，不是通过自己的辛勤劳作和努力耕耘来达到人生的目标，而是不择手段，妄想一夜暴富。黎雪就是这些人中一个比较极端的典型例子。
黎雪的这一偷，不仅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还丢掉了她珍视的爱情。当她重获自由、再次寻觅时，最美的青春年华也已不在了。望黎雪的结局能够对更多的人有所警示，希望这样的悲剧不再上演。（曾晴 本报记者龚锐 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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