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里的特殊档案（一）[共同关注10.31播出]

　　在今天的节目中我们要给您说件比较怪的事，大屏幕中的这个小孩儿名叫浦帅，今年5岁的他和同龄孩子一样正在上幼儿园，按理说，对于这些孩子，幼儿园老师最主要的工作应该是照看好他们并教他们一些知识，可是，这家幼儿园的老师现在却忙着要把小浦帅送到福利院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10月7日，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云南省昆明市采瑞幼儿园里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小浦帅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吃着老师给他买回来的早点。

　　和浦帅在一起的是幼儿园的园长周加丽。自从与浦帅家人失去联系后，周加丽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休息日，尤其到了大的节假日，她更是寸步不离地呆在幼儿园，因为她生怕错过了浦帅家人再次出现的机会。

　　周加丽（昆明市采瑞幼儿园园长）：最起码如果是有感情，他们要来看一下小孩，或者跟我们提一点意见。

　　眼看着七天长假就要结束了，小浦帅的家人依然没有露面，周加丽心里很清楚，这一次的希望很可能又要泡汤了。

　　回到办公室，周加丽翻出了小浦帅入园时的登记表，按照上面留下的电话号码又拨打了一遍，结果还是以前一样，电话仍是停机。看着手里的登记表，周加丽向我们讲述了一年前小浦帅刚刚入园时的情景。

　　周加丽：浦帅是去年3月份他的外公和他舅舅送来的，当时我们说不登他们的名字，而要登他爸爸和妈妈的名字，于是他们就留了他爸爸的名字，他爸爸叫“普世坤”，而且留下了电话号码。

　　周加丽说，当时小浦帅的外公在入托登记表上并没有详细填写浦帅的家庭住址，只是写下“十字路口”寥寥几个字。

　　刘海萍（采瑞幼儿园老师）：就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十字路口了。

　　记者：这周围有几个十字路口？

　　刘海萍：周围就两个十字路口。前面一个，然后下面还有一个。

　　采瑞幼儿园位于昆明市西山区鱼翅路上。这里属于城乡接合部，居住着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当时周加丽以为小浦帅一家也许也是刚刚来到昆明，人生地不熟，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他们留下的这个模糊的地址。

　　当天，小浦帅的外公和舅舅为他办理了月托，然后交了两个月的入托费后就匆匆离开了，在这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加丽：到5月份了，要过六一节了，我说他（浦帅）的鞋子破了，你（浦帅外公）帮他买一双，我就用电话打给他，接电话的原来是他爸爸。

　　周加丽打这个电话的当天下午，小浦帅的爸爸父亲浦世坤就来到幼儿园，为他送来了一双新买的鞋子。

　　周加丽：（浦世坤）来了递给我鞋就要走，我说你要看一下这个小孩我们带得好不好嘛，怎么看都不看，抱一下他瘦了没有。他抱了一下，说没瘦没瘦，好得很的。

　　刘海萍：他父亲个子不是很高，然后皮肤有点黑，胖胖的。

　　这是周加丽及幼儿园老师同小浦帅父亲仅有的一次接触，几天之后当周加丽再次和他联系时，发现他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小浦帅的外公最初交来的入托费已经到期了，周加丽等人左等右等也不见小浦帅的家人前来办理续园手续。电话打不通，家庭住址又模糊不清，大家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小浦帅身上。

　　周加丽：他这个小孩子很内向，很不爱讲，你一问他，他就头低着，你一问他，他就头低着，问去问来，最后我就叫老师不要跟他提这些事儿。

　　刘海萍（采瑞幼儿园老师）：有时候我们提起说，浦帅你带我们到你们家去玩，你们家在什么地方？第一次带他找的时候就从这一边走过去，他说我们家在前面。像昨天一样在前面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黄土坡那边去了都没有找到，然后又带着他走回来了。

　　连小浦帅都记不清自己的家在哪，这让周加丽等人很犯难。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选择继续等下去。直到等到去年7月的一天，有一位年轻女子到幼儿园说她要见见小浦帅。

　　周加丽：我说你是浦帅他什么人，她说她是娘娘（姑姑），我说你是男方的娘娘，还是女方的娘娘？她说是男方的。

　　周加丽拒绝了这位女子的请求，并告诉她要想见浦帅就带着他的父母一起来看。看到周加丽的态度很坚决，那位年轻女子只好离开了。

　　周加丽：后来又过了两三天，她又来了，她说她就是他妈妈，我说为什么这样讲？她就讲她4个月以前从家里出走，到广州去打工。回来的时候，就问他外公，他（浦帅）在哪个幼儿园？打听说在我们采瑞幼儿园，她就找上门来了。

　　在这次交谈中，周加丽知道了小浦帅的妈妈名叫黄仁会，并且也了解到有关她本人和家庭的一些情况。

　　周加丽：她说他爸爸跟她感情不合，他一点都不理解她的心，是这些，她就说。

　　记者：浦帅他妈妈做什么工作？

　　周加丽：我问她，她说是在馆子里面，我说你在哪里做，她说馆子里面，吃住都跟人家在一起住，所以就没有留下地址给我。

　　那一次，黄仁会为小浦帅补齐了前几月欠下的入托费，并在办理了相关手续后将他接走了。

　　周加丽：过了10多天，她又送来了，我说为什么要送来？她说你们帮我带一下，不然我带着他没有办法挣钱。

　　当时黄仁会表示，今后她每个星期至少致到幼儿园看望儿子一次，并且给周加丽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黄仁会的表态让周加丽等人十分欣慰，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天底下最值得信赖的也许就是母亲对于孩子的那份爱了。

　　小浦帅这次被送回来后没几天，身上便起了水痘，由于情况很严重，周加丽赶紧又给他的妈妈去了电话。

　　周加丽：我就打电话给她，我说小孩出水痘，你来把他带回去，她说好好好，我来看，结果来了买了一点儿药。

　　刘海萍（采瑞幼儿园老师）：小浦帅还在那儿哭呢，她自己就跑掉了，我们都追不上她。

　　周加丽：后来再打她的电话也停机了。

　　幼儿园的老师们说，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亲人到幼儿园来看望小浦帅了。

　　小浦帅刚进幼儿园时还不到4岁，如今已经5岁半了。在没有亲人前来看望的一年多时间里，一直都是幼儿园的老师在精心地照顾他。由于浦帅的年龄还小，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里。就这样，幼儿园成了小浦帅的新家，幼儿园的女老师都成了他的‘妈妈’。那么有了这个新家后，小浦帅过得幸福吗？

　　浦帅：（唱歌）“我爱我的幼儿园，幼儿园里朋友多，又唱歌来又跳舞，大家一起真快乐 ”。

　　小浦帅的身上有着同龄孩子们共有的特点，聪明、爱玩、好动，再加上他本人的特殊情况，幼儿园的老师们都格外疼爱他。

　　刘海萍（采瑞幼儿园老师）：现在我发现他变化还是比以前多得多，刚来的时候什么字都不会写，现在会写好多字了。刚来的时候还是像洗脸、洗脚这些都要老师给他洗，像上去睡觉的时候，该睡觉的时候，他就会自己洗一洗脸、洗一洗脚自己上床睡觉了，晚上也不会尿床。上课的时候也比较专心，成绩也都还是算中上等。

　　杨丽华（采瑞幼儿园老师）：他还是比较一个活泼的小孩，你看唱、跳不管干什么他还是比较活泼，不管我们做什么游戏，做什么活动的时候，他还是很积极地参加。

　　但是，让老师们不能理解的是，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他的父母亲人怎么就忍心将他一个人扔在幼儿园，一年多来都不管不问呢？

　　杨丽华（采瑞幼儿园老师）：可能是他家庭，好像应该说是他家庭有什么分歧，这是第一点。还有第二点，可能就是说因为是打工，随便我们俩个住在一起产生了感情，把小孩生了。但是以后又发生了感情不合的事实，没办手续，就分开就走了。

　　周加丽：他爸爸妈妈有难言之隐。他们两个的关系，我的分析，因为他妈妈跟我讲过一次，他爸爸倒是没有讲过，他妈妈就是说说爸爸良心不好，对她不好，跟我提过这一次，讲过，所以我分析，可能是他妈妈找了一个，他爸爸重新找一个，会不会像这样？

　　对于浦帅家里的情况，大家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那么还年幼的小浦帅对此又是怎么想的呢？

　　周加丽：问他他就是不会讲，不说，除非是摔跤，摔跤摔在地上，受委屈的时候，哭了，哭的时候喊“爸爸”，外面问：爸爸呢？“走了，死了”，他就是这样，多的不说。

　　采瑞幼儿园的小朋友几乎都是日托，每天早上由家人送来，晚上再接回去。记者在采访时发现，每天一到家长来接孩子的时间，小浦帅就显得心事重生，一个人靠在教室门前发呆，连晚饭都不吃。

　　刘海萍（采瑞幼儿园老师）：去吃饭吧。

　　浦帅：（摇头）

　　刘海萍：不吃啊？

　　记者：你为什么不吃饭啊？浦帅。你不饿吗？饿不饿？

　　浦帅：（摇头）。

　　一年多来，小浦帅每天都是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小朋友被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接走。

　　刘海萍（采瑞幼儿园老师）：现在幼儿园里面的这些小孩子，都会说普帅的爸爸妈妈不要他了，蒲帅的爸爸妈妈不要他了，都会这样子说。

　　每天一到晚上，幼儿园里就只剩下浦帅一个小朋友了。为了不让他感到孤单，幼儿园的老师每天都轮班陪着他，给他讲故事，陪他做游戏。

　　周加丽：对。就要跟他，就是陪着他在这里玩，或者带他出去玩一玩，或者老师带他到家里面。像过节这些带他到家里面，或者在幼儿园里面跟老师，有一个老师值班，他就跟这个老师在一起。

　　记者：他看到别的孩子跟家长走以后，他心情怎么样？

　　周加丽：他心情还是不好受，他就不讲话，你跟他讲，他讲，不跟他讲，他就沉默了，不讲话。

　　记者：你不想你爸爸妈妈吗？

　　浦帅：（摇头）。

　　记者：为什么不想？想不想他们？

　　浦帅：不想。

　　记者：为什么不想？跟叔叔说。

　　浦帅：他们不要我了。

　　记者：妈妈不要你吗？

　　浦帅：嗯。

　　记者：你怎么知道妈妈不要你呢？

　　浦帅：知道。

　　记者：为什么？

　　浦帅：她不来接我。

　　记者：你爸爸来接你了吗？

　　浦帅：不来。

　　记者：那你外公呢？

　　浦帅：也不来。

　　记者：他们为什么不来呢？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吗？

　　这是几天来小浦帅第一次和记者谈起自己的家人。但是对于记者提出的一连串的“为什么”，小浦帅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一年多来，幼儿园的老师曾多次试图与小浦帅的家人取得联系，但始终都没有结果。小浦帅的家到底在哪儿？他的爸爸妈妈如今又身在何处？他们又是出于什么考虑不来看望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一连串的疑问一直都困扰着采瑞幼儿园的老师们。

　　为了尽快找到小浦帅的家，周加丽等人对浦帅亲人此前留在幼儿园的信息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梳理，但除了一些枝节性问题得到大家的共同认可外，在更多的关键问题上却始终没有突破。

　　记者：你听口音他们大概是哪人？

　　周加丽：因为来就是跟他们讲普通话。

　　记者：不带有口音的？

　　周加丽：没有，因为他是云南的，云南的口音跟我们差不多。

　　记者：你能肯定不是昆明人？

　　周加丽：不是。昆明人就像杨老师的这个声音，他们不像这边的。

　　如果浦帅的家人不是昆明人，那只会有两种可能，一、他们是在昆明务工，二、他们是在昆明短暂停留。从浦帅的外公在入托登记表上所填的“十字路口”这个信息来看，小浦帅的家人有可能在幼儿园所在的鱼翅路附近居住过。

　　而小浦帅在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回答，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记者：你们家在哪里住？

　　刘海萍（采瑞幼儿园老师）：在哪里？

　　浦帅：那里面。

　　记者：他说的那里面是哪里？

　　刘海萍：不知道他。

　　记者：哪里面？来，叔叔带你来问，走。

　　浦帅的手指向幼儿园门外。出了幼儿园的大门就是鱼翅路，浦帅直接把记者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在十字路口他毫不犹豫地指出自己要去的方向。

　　记者：远吗？

　　刘海萍：在哪里？你们家到底在哪里？每天抱他走的时候，都说我们家在前面，然后一直往前面走。

　　记者：快到了吗？

　　刘海萍：我们经常带他走，有一个老师他们家就在下面，原来我们还有一个分园在下面，所以我们有时间就经常到下面幼儿园去玩，就经常带他走这一条路。

　　莫非真的象幼儿园老师们说的那样，小浦帅只是对自己经常走的路线熟悉而已？当记者对此有些犹豫的时候，浦帅却显得非常坚定，他执意要继续往前走。

　　刘海萍：你家里面有什么？家里有没有电视？

　　浦帅：有。

　　刘海萍：你们家有没有沙发？你们家楼底下是卖什么的？你们家在几楼？

　　浦帅：住二楼。

　　刘海萍：你们家楼底下是做什么的？

　　浦帅：做菜。

　　刘海萍：做什么菜？是不是开饭店的？是不是？

　　浦帅：是。

　　走到一个岔路口，小浦帅停了下来，不加思索地将手指向了口内的一栋小楼。

　　浦帅：二楼。

　　记者：这个小孩你见过吗？

　　住户：开一下门。

　　记者：这是一家还是上楼的地方？

　　刘海萍：你们家是住这里吗？

　　记者：您见过这个小孩吗？

　　住户女：没见过。

　　刘海萍：你们在这里住多长时间呢？

　　住户女：我们才将近一个月。

　　住户女：住在几楼，带老师去看。

　　浦帅原来说过自己家住在二楼，但当到了二楼后，他却说这里门的颜色不对，他们家的门是赭红色的，于是大家带着他继续往上寻找，终于在四层的一户人家发现了一扇赭红色的门。

　　刘海萍：是不是红色，看看是不是那个颜色？

　　浦帅：是。

　　刘海萍：（敲门）有没有人？

　　门内：（女声）谁呀？

　　（门开了……）